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丁隐×欧阳少恭]云咫别之云烟 作者:无青心cr 文案 多年前,长留上仙座下有三名得意弟子。 大弟子白子画,二弟子欧阳少恭,三弟子丁隐。 三人虽感情甚笃却各有志向,因此走向不同的道路—— 声明:人物属于《花千骨》《蜀山战纪》《古剑奇谭》,脑洞属于清白君,本人只是码码字,如有侵权可删。 佛家有云,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丁隐有时会想,是不是因他是修仙之人,无所谓生老病死,便教他将余下的那些尝了个透彻。 十六岁,他拜入长留上仙座下,在那桃花纷飞的春曰里,他遇见了他,他叫欧阳少恭,是他的师兄。 十八岁,他爱慕着他,他却仰慕着他的师兄白子画,甚至因为不愿放下这段感情而放弃修仙之路。 二十一岁,三人重逢,他愿与他相守,他却狠狠推开了他,独留他一人,终是堕入魔道……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丁隐,欧阳少恭 ┃ 配角:白子画,苏珩,苏湛 ┃ 其它:隐恭,越恭衍 ================== ☆、第一章 师兄   第一章师兄   丁隐正在后院劈柴,他手下一刻不停,眼神却是呆呆的,思绪却早不知飞往了何处。欧阳少恭走进后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不禁皱了皱眉,走上前去一手搭上了丁隐的肩膀,语气关切地唤了一声:“小师弟?”   丁隐正神游太虚,忽然耳边传来声响,声音虽不大却仍是让他一惊,手中的斧头一时没握住,差点没砸到自己脚上。   欧阳少恭见到丁隐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就笑了出来,此时丁隐正把斧头捡起来放在了一边,抬头就看见欧阳少恭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丁隐看着他的笑,只觉一阵和煦春风吹进了心里,吹得心里暖暖的,柔柔的,脸上也不由带上了微笑。   少恭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中感慨:果然,他的小师弟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心里这么想着,便开口问道:“刚刚在想什么呢,叫你也没听见。”   丁隐想到自己刚才的窘态,脸上不禁微微泛红,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师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欧阳少恭见他岔开话题,心中不悦,自然不愿放过他,脸上敛了笑,语气凉凉地说:“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么。”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小师弟不想看到我,那我走便是。”说完做势要走,才转身,衣袖果不其然的被人拽住了。   欧阳少恭回头,就看见丁隐正一边拉着他的袖子,一边急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师兄,你不要生气。”欧阳少恭看他真的着急了,心里觉得有些愧疚,他只是见丁隐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的,几次问他又都被他避开了,这才有些生气。其实说起来丁隐也挺无辜,他不是不想说,而是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丁隐见欧阳少恭不说话,以为他真的生气了,语气更加急切了几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少恭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话还没说完,额头上就被扣了一记。欧阳少恭伸回手,带着点无奈地说,“怎么,又忘记了?”   丁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抬眼看到欧阳少恭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把反驳的话给吞了回去,那欲言又止还带着点委屈的模样,让欧阳少恭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欺负小孩的恶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他伸手抚了抚丁隐的发顶,瞧见丁隐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接着说道,“我听说今天晚上是琴川的花灯节,家家户户都会到河边放花灯,你想不想去看?”   丁隐的眼睛更亮了,他一把握住了欧阳少恭的手,一个劲地点头,“太好了少恭!我们一起去看吧,肯定很漂亮!”丁隐没有看过花灯,少年心性,对于没见过的东西向来是充满好奇的。   欧阳少恭微笑着,缓缓把手抽出来,屈起手指在丁隐的额头山又是一扣,“叫我什么?”   丁隐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唤道,“师兄。”   “走吧,去换身衣服,我们就下山。”丁隐应了一声就进屋去了,欧阳少恭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等他,微微出神。直到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才将他的注意力扯了回来。欧阳少恭看着自己的手指,想到刚刚在丁隐额头敲的两下,还有丁隐那委屈的神情,暗自思忖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丁隐不叫他师兄这件事,归根到底他也脱不了干系。   他们相遇在两年前。那时少恭刚刚除妖回来,得知师尊闭关的消息,心中也并无多少惊讶,师尊修为已到瓶颈,前往闭关也属正常,只是如今师兄也不在,偌大的绝情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难免寂聊了些。   午后,欧阳少恭如往常一般去后山抚琴,却意外地在那里看到了一个陌生少年。少年容貌清俊,正在桃林间练剑,虽说练的是剑,手上拿着的却只是一根树枝而已。绝情殿是掌门居住的地方,寻常弟子是不能来的,少恭微一思索,随即明白过来,这人应该就是师尊信中所说的小师弟了。欧阳少恭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里默默点头,虽然修习时间较短,还达不到行云流水的地步,一招一式之间却是气势十足。他缓缓走到石亭里,摆琴,焚香,弹奏。   丁隐一招比完,正歪头回忆着下一个剑招,就听见身后有琴音传来。琴音空灵静谧,悦耳动听,如灵鸟在群峰间翩然起舞,又如清泉于林中流过。丁隐转头,就见一人正坐于石亭中抚琴,神情专注,眉眼温柔,整个人就如同一块日光下的暖玉,清雅温润。身上穿的不过是寻常的弟子服饰,却显得格外好看,丁隐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移不开眼。   欧阳少恭自然察觉到了丁隐的目光,却是不理,直至一曲终了,才抬眼看向丁隐。丁隐微微一怔,随即嘴角轻扬,带出清浅笑意,少恭低头,心中感慨,也只有心思至纯至净之人,才能露出这样干净的笑容吧。想到这里,少恭站了起来,向着丁隐走去,还没开口,却见丁隐脸上表情变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少恭疑惑问道,“师弟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叫丁隐。”丁隐说完,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接着说道,“绝情殿是掌门待的地方,寻常弟子是不能进入的。”   “哦?”少恭眉眼微挑,面色不悦道,“师弟这是要赶我走吗?”   “既然你叫我师弟,就应该比我更清……”丁隐看着眼前的欧阳少恭,忽然说不下了。少恭眉目低垂,抿着唇不说话,似乎很伤心的样子,丁隐不忍,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丁隐的内心在不断交战,师尊闭关,师兄们又还没回来,他已经独自在这绝情殿里待了七八天了,很想有人能陪陪他。眼前这人不但长得好看,琴也弹很好听,如果能留下来自然是最好。但是门派的规矩怎么办?他不在乎会不会被罚,但如果因此而丢了师尊的脸,他却是不想的,想到这里,他下定了决心。   丁隐抬头,正要开口,就看到欧阳少恭撇了撇嘴,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小孩子撇着嘴哭泣的场景。心里一惊,慌忙一手拉住少恭的手腕,急急地说道,“你别哭,大不了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少恭忍不住嘴角一僵,他是怎么看出来他要哭的?看来这个师弟不止纯良,连想法也格外……与人不同。丁隐自然不清楚少恭心里在想什么,看到少恭目光怪异地打量着自己,以为他是不相信他的话,又说道,“是真的!我不告诉别人。”他说得真挚而坚定,少恭听在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想法。   “那便……谢谢师弟了,不过既是逾矩,我也不便久留。”少恭说完,就想要离开,无奈手腕还被人握着,只好站在原地。丁隐顺着少恭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自己的手,连忙松开,移开目光,又低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倒是在下失礼了,在下欧阳少恭。”一般来说,即使是向同门做介绍,在名姓前也是会加上师门殿名的,不过少恭一点都不担心丁隐会发现异常。果然,丁隐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才入门半月,对许多规矩都不太了解。   “少恭,现在绝情殿里只有我一个人,你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少恭没想到他会这么称呼他,长留门派森严,平曰里听惯了“师兄师弟”的称呼,现在听丁隐叫他少恭,也只笑笑,不去纠正,索性这绝情殿并无旁人,也不用担心被人听到。何况,两人都住在绝情殿,被发现也只是早晚的事,到时再纠正他好了。   少恭这样想着,却不料丁隐整日在后山练剑,早出晚归,若非少恭每日去后山抚琴,只怕二人连面都不会见到。少恭也问过他,为何如此拼命。   “除了我,师尊座下还有两名弟子,正在山下除妖。我是师尊的弟子,剑法和道法却还才刚入门,与师兄们相差太远,我一定要加油赶上才行。”丁隐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眼中满是斗志。少恭看他如此,也不好告诉他,他口中的师兄之一正坐在他对面。   于是,这一叫便叫顺了口。直到三个月后白子画回山,对丁隐道:“这是你二师兄欧阳少恭,你该遵循礼数,唤他师兄。”时,丁隐才知道原来过去几个月每日来陪他练剑之人就是他一直想见的师兄。少恭想到丁隐那时呆愣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丁隐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少恭正坐于桌边,抿唇轻笑,忍不住问道,“师兄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欧阳少恭当然不可能告诉丁隐他想到了什么,他可还记得,自家这小师弟当时为了这事,连着好几天没和他说话。他站起身,说道,“走吧。”   两人走出屋子,便见白子画正立于院外等他们,白子画见他们出来,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丁隐和少恭知道他向来寡淡,也不再说什么,三人一同向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与正剧无关的小剧场1—— 少恭:师弟。 丁隐:少恭,叫我丁隐就可以了。 少恭:好的,小师弟。 丁隐:…… ——与正剧无关的小剧场2—— 丁隐:少恭。 少恭:你以后要叫我师兄。 第二天—— 丁隐(一时顺口):少恭……(砰!丁隐脑袋上多了个包) ——与正剧无关的小剧场3—— 丁隐和少恭在绝情殿遇上白子画—— 白子画:我是你大师兄。 丁隐:大师兄。 白子画(指少恭):那是你二师兄。 丁隐(一脸蒙逼):?? ——与正剧无关的小剧场4—— 丁隐(坚定脸):规矩不可废,你不是掌门弟子,不能来绝情殿后山。 少恭(撇嘴):…… 丁隐:好吧,反正也没人知道。 ☆、第二章 浮灯   第二章浮灯   师兄弟三人下山,不多时便来到了山下的小镇:琴川。琴川虽只是一个小镇,平日里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也算得上热闹,今晚就更不用说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灯火通明,街道两旁随处可见卖花灯的小贩,看来在这琴川,花灯节还是个挺重大的节日。   “这街上人太多,一会儿别走散了,不如我们去河边租条船,乘船赏玩,怎么样?”少恭提议道。白子画本就是喜爱清净的性子,听他这么说自然是答应的,丁隐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为了和少恭在一起,他也没有反对。   于是三人在河边租了一条船,丁隐趁两人和船老大聊天的功夫,早跑到一旁的商贩前,挑了三盏花灯,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走到少恭面前,欣喜地看着他,“师兄,一会儿我们把船划到河中心再放花灯好不好?”   “为何要到河中心放?”白子画问道。   “这边人太多了,我们在这里放,一会儿就分不清我们的花灯是哪个了。”丁隐不假思索地回答。   白子画却道,“放灯是为了祈愿,又何必在乎灯放在哪里。”   丁隐还欲争辩,就听少恭说道,“好了,师兄说的没错,重要的是心愿,而不是灯。”说完用手推了推丁隐后背,语气带上几分责怪,“我们都等你半天了,现在还不快上船去。”   丁隐一言不发地上了船,捧着花灯在船头上坐着,船老大看到有人过来,回头一看,欧阳少恭和白子画也走了过来。欧阳少恭对船老大拱手道,“船家,我们人已经到齐,开船吧。”船老大摆答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把绑船的绳索解开,将船缓缓划离河岸。   丁隐看着欧阳少恭和白子画一起进了船舱,只觉得心口像是压了块什么东西,闷闷的,低着头也不说话。   而另一边,欧阳少恭与白子画进了船舱,却是坐于桌前,摆上棋盘,开始下起棋来。   “师弟不去看看?”白子画一子落下,仍是忍不住问道。   “没事。”欧阳少恭头也不抬,在棋盘上也落下一子,白子画有些疑虑,不过想到丁隐向来对少恭比对他更为亲近,既然少恭都这么说了,那应该没什么事,遂也不做理会,开始专注下棋。   不知过了多久,棋盘上已是黑白错落,细看之下竟是分不出谁更胜一筹。白子画看着棋局,思索许久,终在左侧落下一子,黑子立时就占了上风,欧阳少恭手执白子,在指间摩挲片刻,放下棋子道,“我输了,师兄的棋艺真是越发厉害了。”脸上没有任何不悦,而白子画的脸上亦是一片淡然,“是你心有杂念。”   欧阳少恭笑笑,也没说什么。两人一起收拾好棋子后,欧阳少恭拉着白子画从船舱出来,此时船正行至河川中央,水流平缓,正适合放灯。丁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到来人是少恭,心中欢喜,正要说话,少恭却先开了口,“小师弟可是气消了?”“我没有生气。”丁隐看着少恭,认真地说,“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少恭听他这么说,心情也舒畅不少,转身从从船舱里取来笔砚,置于船头,见丁隐仍将花灯抱在怀里,无奈道,“小师弟还准备抱这花灯抱多久?”丁隐这才将花灯慢慢放置到船板上,少恭这时才注意到这三盏花灯的颜色各不相同,而且……   “我猜,这盏白色的是师兄的,那盏蓝色的是你的。”少恭指着地上两盏花灯说完,又拿起一盏黄色的花灯,说道,“而这盏,是我的。”   “师兄真聪明!”丁隐很高兴,欧阳少恭却是不语。师兄弟三人,白子画一身白衣飘然若仙;欧阳少恭身着杏黄色广袖长衫,温文尔雅;而丁隐则是一身蓝色劲装,干净利落。正好对上了三盏花灯的颜色。   “咱们还是放花灯吧。”欧阳少恭拿起笔,蘸了蘸墨,递给白子画,“师兄先来吧。”   白子画接过笔,拿起那盏白色的花灯,在一片纸质花瓣上写上“欧阳少恭”四个字,欧阳少恭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又在旁边的花瓣上写上另一个名字:“丁隐”。   “师兄?”欧阳少恭难得的有些失神。   “怎么了?”白子画问道,看上去有些不解。   “师兄为何会这样写?”欧阳少恭问道。   “你们是我的师弟,我希望你们都能平安,便写了。”白子画看着欧阳少恭脸上的复杂神色,问道,“可有何不妥?”   “一般来说,祈福的花灯上只能写一个名字,以示不能贪心。如果非要写两个,也该再多放一盏花灯。”欧阳少恭解释道,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白子画对这些并不了解,只是见过有人用花灯祈福,也没注意上面写了几个名字。他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写了,那便……”   欧阳少恭却是从白子画手中拿走了那盏花灯,放在一边。“无妨,师兄有意的话,回去的时候重新买两盏花灯再写就是,这样放下去,是不能祈福的,而且之后写的也不作数了。”   白子画点头,把笔递给欧阳少恭,欧阳少恭一笑,拿着花灯走到一边的船沿上,蹲下身,提笔写上名字后就将花灯点燃放入了水中。丁隐跑过来时,那花灯已经顺着水流漂出一段距离了,看不清上面写了谁的名字。   “少恭写了谁?”丁隐问道,少恭却只是笑笑,用笔杆在他额头上轻敲一记,“该你了。”   丁隐揉揉头,接过笔,也拿到一边,在花灯上工工整整地写上:“欧阳少恭”四个大字,又将花芯点燃,把花灯小心地推进水里。   欧阳少恭看他举动,笑着摇了摇头,说,“花灯放完了,小师弟现在是要进去,还是继续待在这里?”丁隐想了想,回答,“我在外面就好,这里很漂亮。”   欧阳少恭看了丁隐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像两岸看去,河面上是各式各样的浮灯,岸上是万家灯火,倒也是很别致的风景。欧阳少恭想了想,便道,“也好。”他与白子画并不像丁隐这般喜爱热闹,来看花灯也只是见小师弟近日情绪低落,想让丁隐开心一些罢了。于是二人回到船舱继续下棋,而丁隐在船头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船尾,对船老大道,“把船调头,我们要回去了。”   船老大答应着,把船调头,向着刚才来的方向划去。因是顺水而行,船速比刚才快了不少,丁隐的目光在河面上找寻,很快便看到了前方一盏黄色的花灯正晃晃悠悠地往前漂着。他让船老大划过去,捞起那盏花灯,仔细一看,却是完全陌生的字迹,完全陌生的名字,不过……   “船家,这花灯上怎么写了两个名字?”他疑惑不解,少恭不是说不能写两个名字吗?船家笑道,“这花灯呀,写一个名字是祈福灯,写两个名字就是姻缘灯。”   他愣了一下,将花灯放回水里,又让船老大往另一个黄色花灯划去,连着捞了七八个,都没有看到那熟悉的字迹。也亏得这船老大掌舵技术高超,任着丁隐这般折腾,白子画和欧阳少恭竟是没有察觉。   见丁隐似乎还想继续捞下去,船老大看不过去了,劝道,“算了吧,年轻人,花灯既然已经放下去了,就算是许过愿了,捞上来也没有用。而且现在这河上,黄色的花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还能一个个全捞上来?”丁隐听到这话,神色黯然地回到船头,看到船板上那盏被放置在一边的白色花灯,捧在手里看上面写着的两个名字,忽然笑了起来,心里莫名地觉得高兴。   丁隐捧着那盏花灯,把灯点亮,伸出手去,把它放到河面上。花灯的一侧触碰到了水面,灯上的名字正对着他,他看着花灯上的字迹,忽然清醒了过来。他在干什么!这可是姻缘灯,他对师兄向来敬重,何时竟有了这般想法,若是被师兄知道了,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丁隐心中一惊,正要把那只手收回来,一盏明黄河灯却在此时飘了过来,正撞上那白色花灯。他的手本就只松松托着,现在那白色花灯被这么一撞,就从他的指间滑落,顺水而去。他一时慌神,伸手一抓,却只抓到了那个撞过来的花灯。   丁隐蹲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仿佛一个不小心犯了错的孩子。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手里的花灯,登时犹如一盆雪水从头浇下,冻得他全身僵硬。   一盏很普通的黄色花灯,两个不普通的名字:白子画欧阳少恭。   很熟悉的颜色,很熟悉的字,很熟悉的名字,他却像是不认识一样盯着它看了半晌。原来他的师兄,竟也和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船身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丁隐一个没站稳,跌进了水里。混乱间他仿佛看到有什么东西向他游了过来,但脑袋仍是一片乱哄哄的,无法反应,只觉眼前一黑,意识就已经脱离开去,无知无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崩坏小剧场5—— 丁隐:师兄真聪明! 少恭:……这简直不要太明显好吗,而且为什么会有人按衣服颜色买花灯啊,小师弟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崩坏小剧场6—— 白子画(拿起花灯):既然写了,那就放吧,别浪费。 少恭:……你当着我的面要放我和别人的姻缘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不懂就不要乱写好吗!心塞塞,好想一袖子抽过去怎么办 ——崩坏小剧场7—— 少恭(偷偷走到一边写):不给师兄看 丁隐(偷偷走到一边写):不给少恭看 白子画:……怎么感觉我被坑了? ☆、第三章 蛇穴   第三章蛇穴   丁隐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头脑里空茫茫一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感觉手里好像抓着什么东西,他举起来一看,虽然那东西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但他还是看出来那是一盏黄色的花灯。胸口突然疼痛起来,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灯会、花灯、袭击。   丁隐坐了起来,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山洞,而他正坐在一块石床上,手腕和脚腕都被扣上了锁链。他一边回想着昨天晚上突袭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一边聚集灵力,随手一扯,那锁链就断成了两截,看来只是普通的铁链,根本困不住他。   师尊说过试炼期间不能使用法术,现在看来,试炼只能提前结束了。丁隐将手脚上的铁链都弄断后,向着状似出口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发现门口有扇铁门,还有两个人,不,应该是两只妖在看守。那两只妖上身是人,下身却没有腿,从肚脐处往下是一条长长的尾巴。   蛇妖。丁隐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手上捏出法诀,向着那两妖打去,那两只小妖自然不是丁隐的对手,丁隐又是一掌,直接将牢门毁去。   丁隐从牢门出来,顺着石道往前走,这里光线昏暗,不太好走,但这对丁隐来说不是什么大困难,真正的困境是在丁隐往前走了百余步,发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七八条通道的岔路口的时候。   丁隐想也没想,直接往离他最近的那条岔道走去,走了一段路,发现路的尽头居然是一个和他刚才待得地方一样的石牢。解决掉守卫后,发现里面关押着二三十个人质,男女老少都有,可能是人数太多的缘故,这些人并没有像他一样被铁链锁住。   这些人看到牢房门打开的时候,都是恐惧地往后缩,等到看清来人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时,才松了口气。有几个人走上前来,其中一个紫衣青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也是安平村的?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丁隐摇摇头,说,“我不是安平村的,我是长留山的弟子丁隐,是来救大家出去的。”山洞里的人一听是来救人的,个个都露出惊喜之色。   “听到了吗?我们有救了!”“阿妮,我们可以回家了。”“太好了!我不用死了!”不过,也同样有人对此不抱希望。“救我们?别做梦了,把我们抓来的可是妖怪,之前来救我们的人又怎么样了?”众人被这么一说,又开始安静下来,这时之前向丁隐提问的那紫衣青年嚷道,“没见识就别在那瞎说,这位少侠可是来自长留,长留!那可是仙山!里面住着的都是修仙的人,怎么能和之前那些人比。”   众人一听,顿时振奋起来,觉得这次定然是有机会脱身了。紫衣青年又问道,“少侠,我叫沈悦,不知道长留这次派了多少弟子来除妖?”   丁隐想了想,说,“我和师兄们下山历练,也是无意间发现这里的,师兄们已经去联系长留了,我先来打探消息。”说完又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听丁隐这么说,开始七嘴八舌地讲起来,最终丁隐只能让他们都闭嘴,对沈悦说道,“你来说吧。”   通过沈悦的叙述,丁隐了解到这些人都是安平村的人,半个月前被抓来的,每天都会有一两个人被带走,至于被带去了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但是那些人都没有回来过。之前也有官府的人来过,却都被守卫抓了,估计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丁隐拧紧了眉,心里对这些蛇妖痛恨至极,说道,“大家先跟我离开这里再说。”洞中人都是欣喜万分,跟着丁隐走出牢门,来到之前的那个岔路口,丁隐正想着该往哪边走,就见沈悦在各个路口探查了一番,指着其中一个洞口说,“我们就是从这里进来的,我有在这里留下暗号。”   丁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里有一个类似于“田”字的标记,点头说道,“确实有标记,你真厉害。”沈悦摆摆手,笑道,“只是些小技俩,如果没有少侠,我们连牢门都出不来,留这些记号也没用。”   众人按着沈悦的标记走,没走多远,丁隐忽然停了下来,对着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不知所以,却也知道现在要乖乖听话,便都不做声了。没多久,前方通道中出现了四道身影,丁隐手腕一转,一柄长留剑已经出现在了手上。他上前一个横扫,灵力带着剑气,在阴暗的通道中划出一道亮光,向着远处飞去。   对面传来几声惨叫,丁隐上前查看,却发现地上只有三具妖尸,脸色一沉,心中立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快走!”丁隐对着后面的人喊道,所有的人都尽可能快地跟上,有小孩的,早已把小孩抱着,尽力往前赶,也不管是不是会被绊倒,只为了一丝生存的希望而拼了命。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正当一群人拐过一个路口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异动。丁隐跃至后方,一剑扫开袭来的蛇尾,对着其余人大喊,“快走!”   那蛇尾一击不中,又是一尾甩来,丁隐往旁边一扑,刚躲过一击,又就地一滚,堪堪躲开那接踵而至的蛇尾。洞中乱石纷飞,丁隐的额头被石块砸中,红肿了起来。   “身手倒是不错。”丁隐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一个美艳女子“站”在几丈开外的地方,那女子的目光落到他脸上,娇声笑了起来,“长得也挺俊。你要是留下来陪我,我非但不杀你,还会好好对你,如何?”   丁隐冷哼,正色道,“妖孽,你滥杀无辜,伤人性命,该诛!”那蛇妖却是笑得更加肆意了,“我的好大侠,你这么侠义心肠,就更该留下来陪我了,你看着我,我就不去害人,只在床上祸害你行不行?”   “你!”那蛇妖话说得露骨,丁隐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一时之间竟是面红耳赤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蛇妖见状,更是得寸进尺,“哟,大侠还真是纯情,我呀,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你跟了我,我保证让你舒舒服服,欲仙欲死。”   “废话少说!”丁隐的脸已涨得通红,声音却是坚定非常,他知道说不过她,那直接动手便是。长剑往空中一抛,顿时幻作三十六柄剑光虚影,飞舞着从四面八方向那蛇妖围攻过去,蛇妖反应也是不慢,身影在剑光中灵活地游走。   “大侠竟然对奴家动手,真是伤了奴家的心。”蛇妖躲过一道剑影,开口调笑道。这时另一道虚影却是从身后攻了过来,蛇妖偏头躲开,却不料那剑影在空中一个回旋,就直向她面门划来,她仰头,剑影擦着她的鼻尖划过。一剑未过,另一剑已袭向她腰侧,她仰着头,腰肢扭转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两剑夹击却是伤不到她分毫。   丁隐专注心神操纵着剑影,一剑伤不到就两剑,两剑伤不到就三剑。合力围攻的剑影越来越多,蛇妖却并没放在心上,她不认为丁隐能够伤到她,却不料脸上忽然一痛,接着一串血珠飞溅而出。蛇妖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忽然尖叫起来,周身妖力顿时大涨,将空中的虚光剑影尽数打落。   “你……你居然敢伤我的脸,我今日定要将你剥皮抽筋!”蛇妖指着丁隐,声音颤抖,看来已是怒急。话音刚落,数道妖气自蛇妖体内散出,凝成一只大蛇向丁隐咬来,丁隐大惊,以身入剑,人剑合一,剑光大盛,自蛇口而入,破体而出!   黑色的雾气与蓝色的灵光在空中消散后,就见丁隐附身撑在地上,一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吐在地上。那蛇妖的嘴角也有鲜血溢出,却没他伤得那么严重。   丁隐想要再次运气,却是浑身都痛得难受,他的内脏已经受损,不能再用灵力了。“就这样结束了吗?”他喘着气,看着蛇妖狰狞的脸和再次凝结的黑气,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飞快闪过:父母、朋友、长留、师尊、师兄、还有……少恭!不,他不能死在这里,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忍着痛,双手迅速地结着灵印。那蛇妖受了伤,这次的攻击肯定没上次厉害,用防御阵应该可以挡一下,刚才逃跑的时候,他听沈悦说过,再有一个路口就可以出去,如果可以逃出去,说不定还能获救。   眼见黑色大蛇再次咬来,丁隐手势一变,结出最后一个印,六道连环灵力锁扣屏障出现在丁隐身前。这时大蛇已经冲了过来,“咔咔咔”三道锁扣屏障立时破碎,丁隐也不看那屏障,用手一撑地,奋力向着出口的方向跑去。   丁隐现在全身都痛,五脏六腑像是有火在烧,但他不敢停下,一刻也不停地往前跑着,只为了一丝希望,亦或是,一个心愿。   听到后头传来的屏障破碎声,丁隐知道他没有时间去细看,只能凭直觉跃进其中一个洞口。然而在他跑开百余丈后,他意识到他并没有那么幸运。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道石壁,即是说:他选了一条死路。 作者有话要说:  ——崩坏小剧场8—— 蛇妖(怒气值 1000):敢毁老娘容,老娘灭了你。 丁隐(怒气值 10000):居然伤我额头,那里只有少恭能敲! 蛇妖(单身)受到暴击,怒气值 ∞:别特么在我面前秀恩爱! ——崩坏小剧场9—— 丁隐(看着眼前的墙):这剧本不对!(摔剧本)我不是男主吗?我应该恰好选中正确的路,成功脱险才对。 某人(摊手):男主是男主,但架不住你幸运值是0呀。 丁隐(拔剑):所以为什么我幸运值会是0? 某人(严肃脸):因为遇到他,用尽了你一生的幸运。 丁隐(默默收剑):好像有道理。 某人(单身)受到一万点伤害。 ——崩坏小剧场10—— 丁隐:现在怎么办? 还没从暴击中恢复过来的某人(冷笑):跑不了就等着被收拾咯。 丁隐:我是主角,我死了这文写不下去了。 某人(忽然振奋起来?ω?):真的咩,那这文可以完结了。 丁隐(π_π):师兄…… 某人(动作僵硬地扭过脖子):哈、哈,原来师兄们在呀。 欧阳少恭(boss黑化后的温柔微笑):…… 白子画(极寒冰山脸):…… 某人:……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第四章 赤魂石   第四章赤魂石   丁隐跑到石壁面前,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声响,反身背靠着墙壁,紧张地戒备着。谁料身体刚贴上石壁,整块石壁便翻转了过来,将他转进了一间石室之中。石室中央悬浮着一块血红色的石头,石头周身散发出妖异的红色光芒,给人不详之感。丁隐几乎没怎么费工夫,就认了眼前的东西,正是传说中的赤魂石!   古时有人间铸剑师龙渊一族,所铸兵刃皆为神器,可诛神魔。龙渊部落有两大至宝,一为玉衡,一为赤魂石。玉衡可吸取魂魄之力,而赤魂石,刚能获取肉身之能。龙渊一族正是靠着这两件宝物,才炼制出了各种神兵利器,足以与神魔对抗。然而也正因如此,龙渊部族遭到了神魔两界的共同镇压,最终族灭。从那之后,玉衡和赤魂石便不知所踪,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发现了。怪不得那蛇妖明明修为不高,妖力却如此强盛,原来是靠着赤魂石来修炼的。   借助赤魂石,确实可以加快修炼速度,却不知要因此毁掉多少肉身,伤多少人命。丁隐向着赤魂石走去,他要把这东西带走,不能把它留在这里继续残害生灵。   然而他刚伸手把赤魂石拿在手里,那石壁就被打开了,蛇妖滑进室内,看到他手上握着赤魂石,又惊又怒,奋力一掌击来。丁隐被妖力击中,身体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一口鲜血直接吐了出来,呼吸开始都变得困难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最后终是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蛇妖见他倒地,冷笑一声,正要走过去把丁隐撕碎,夺回赤魂石,就听头上的石顶“轰”地一声被炸开,蛇妖手一松,向一边一躲,避免了被爆炸波及的命运。   烟尘中两道人影跃下,立于房室中央。这两人自然是白子画和欧阳少恭,那晚琴川生变,两人发现异常后立即从船舱出来,却没见到本该在船头的丁隐。见众多妖物从水下岸上窜出,意欲伤人,两人只能合力先将妖物斩杀,再去找丁隐。二人原本以为丁隐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先行上岸除妖去了,却不想等到妖物除完,丁隐仍是没有回来。两人意识到不对,多方探寻,终于找到了这里。   白子画一道术法过去,蛇妖招架不住,被打翻在地。蛇妖见到白子画出手,知道这人修为高深,自己不是对手,转身要逃,白子画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一个法诀过去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蛇妖察觉有异,刚顿住步子,就见那法诀已打在前方的大石上,把那大石击得粉碎。蛇妖只觉后背一凉,转身对着白子画就是一拜,伏在地上,一张脸上已是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可怜。   “上仙饶命,小女子不过一时糊涂,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上仙放小女子一命,小女子以后再也不敢了。”那蛇妖说得可怜,白子画却是神色未改。“你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犯下大错,理应接受惩罚。”   蛇妖见白子画如此说,心知已是没有活路,不由恶向胆边生,一个纵身就向白子画扑去,誓要让他也付出代价。但有些事,并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只见白子画口念灵决,一掌打出,正中蛇妖心口,蛇妖被打翻在地,一口心血吐出,倒在地上现出原形,一动不动了。   白子画解决掉蛇妖,转身向欧阳少恭和丁隐的方向走去,只见丁隐躺在地上,欧阳少恭正蹲在他身旁往他体内不断输送着灵力。白子画仔细一看,发现一块血色石头正悬于丁隐心口处,有黑气不断从石头里散出,在丁隐胸口盘旋一圈,而后钻入丁隐胸口,而随着少恭灵力不断注入,那黑气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不断流向丁隐四肢百骸,那血色石块也缓缓下落,慢慢没入丁隐胸口。   没过多久,那石块便整个进入了丁隐体内。欧阳少恭收回手,开始原地调息起来。   白子画抿唇等着欧阳少恭调息完毕,见他脸色仍有些苍白,知道他是消耗了太多灵力,便嘱咐了一句,“回去好好调养。”欧阳少恭含笑点头,目光落到丁隐身上,却是带上了忧虑。   白子画再看向丁隐,忍不住开口,“师弟,那是赤魂石。”   “师兄,我知道。”欧阳少恭低着头,白子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欧阳少恭叹息一声,说,“我们还是来晚了。”   说完他伸手抚了抚丁隐额前的刘海,说,“我赶到小师弟身边的时候,发现他五脏俱毁,已是重伤濒死。这个时候,唯有利用赤魂石的能量,才能快速修补小师弟的肉身,给他带来一线生机。我赌对了,却不知道我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赤魂石虽然保住了他的命,但这赤魂石容易诱发人心底的欲念,心智不坚者容易被其戾气所染。”   “福兮祸所依,师弟别想太多。丁师弟向来心慕正道,你该相信他才是。”白子画说道,“何况我辈修道之人,本就该斩断七情六欲,若是无欲无求,自是无碍。”   欧阳少恭摇头,脸上露出苦笑,“师兄,我和小师弟,都不是你。”   白子画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丁隐的身体还在与赤魂石融合,不便移动,于是欧阳少恭留下来看着他,白子画去洞穴内探查,看是否有其他妖物。在白子画离去之际,欧阳少恭叫住了他,“方才,多谢师兄信我。”明知那是赤魂石,却看着他将赤魂石封进丁隐体内,没有出言打扰,这份信任,他欧阳少恭会一直记得。   白子画脚步不停,只答道,“换作是你,也会如此。”欧阳少恭微笑,眼中神色却是复杂。我确实会这么做,却也只会对你如此,那你呢?   再说丁隐这边,他此时感觉很不好,身体仿佛坠入熔炉中一般,全身都被赤焰灼烧到无法忍受。他想开口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想睁眼视物,却只看得到一片赤红。若不是有一股灵力一直在绕着他的经脉游走,给他带来偶尔的清凉,他的神志只怕早被这烈火灼烧殆尽。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每每当他的意识要从这片灼热痛楚中脱离的时候,那股灵力便从脑中流过,让他被烧得模模糊糊的意识又清醒过来,清醒地感受着烈火焚身的痛楚。   丁隐想,难道是那蛇妖恨他毁容在先,抢石在后,不肯让他那么轻易地死去,非要狠狠折磨一番才肯罢休?这么想着,他倒是释然了几分,身上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这样循环往复,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里的那种灼痛感才渐渐平息。他的眼珠在眼皮下转了几转,眼睛慢慢睁开,眼前的世界模糊了几下后变得清晰起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了在他面前。   “少恭?”他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喉咙烧得厉害,说话的声音也沙哑得不行。   “先别说话。”少恭转身离开,取了一杯温水过来,扶着他的头让他慢慢喝下,他这才觉得好些了。丁隐想爬起来,却被少恭制止,只将他扶起,在他身后垫了好几个枕头,让他半躺着。   “我怎么在这里,蛇妖呢?”丁隐眨眨眼,问道。   “我和师兄把你救了回来,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少恭把水放回桌子上,又回到床边坐着。那日白子画在山洞里将被关押着的村民放出去后,和欧阳少恭一起把丁隐带了回来。   丁隐四处看了看,发现没见到白子画,便问道,“大师兄呢?”   “师兄已先回长留,将此事原委禀明师尊了。等你好了,我们再动身。”少恭答道。   “我已经好了。”丁隐说着还摆了摆手臂,“你看,一点事也没有。”丁隐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觉除了刚才嗓子烧得厉害外,身体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丁隐觉得有些奇怪,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该这么快就好才对。   少恭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知道你的伤为什么好得那么快吗?”   丁隐摇头,少恭接着说,“那天你身受重伤,无奈之下我只能把赤魂石封进你体内,赤魂石能吸收肉体的能量,也能放出来,使你身体快速治愈。”   “少恭,你是说你用赤魂石救了我?”丁隐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一时有些怔愣。   少恭敲了敲丁隐额头,把他的注意力唤了回来,认真地盯着他,说,“丁隐,你要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本心,不要心生怨恨。”   这是丁隐第一次听到欧阳少恭叫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严肃地对他说话,不由点了点头。   少恭却仍是有些不放心,自从将赤魂石放入丁隐体内,不知是愧疚还是其他原因,他心中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如果你发现有人欺骗你利用你,你会如何?”   丁隐歪头看着他,忽然笑了,“没有关系,我不会在意的。无论如何,我都会记住:心中正道不可灭。”   少恭看着这样的丁隐,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存稿了,咳咳,这里依旧是崩坏小剧场,脑洞停不下来肿么破 ——崩坏小剧场11—— 丁隐(听说自己体内会有赤魂石):导演,这赤魂石是怎么到我体内去的? 某人:要到肚子里去,当然是直接吃掉啦。 丁隐(盯着手里比鸡蛋还大的赤魂石):……你确定这玩意能吃? 某人(瞥了一眼站在丁隐旁边的白子画和少恭):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了。 丁隐:……还好我事先问了一下(●—●)。 ——崩坏小剧场12—— 欧阳少恭:赤魂石会激发人心底的欲念,容易走火入魔。 白子画:师弟过虑了,欲念很容易控制的 欧阳少恭(直接转身走):……为什么我要和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讨论这个? 白子画:?? ——崩坏小剧场13—— 欧阳少恭:如果你发现有人欺骗你利用你,你会如何? 血魔隐:没关系,我不在意。 欧阳少恭: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血魔隐(纯良状):把他们全弄死就好了。 欧阳少恭:…… ☆、第五章 如何自处   第五章如何自处   丁隐和少恭回到长留已是三天后。虽然丁隐一再表示他已经没事了,但是少恭还是坚持让他再多休息了几天才上路。   回到长留后,掌门与各位长老一起,试图取出丁隐体内的赤魂石,却以失败告终。那赤魂石已经成为了丁隐身体的一部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赤魂石终归是邪魔之物,也不能放任不管,有长老提出使用万法封印将赤魂石的魔性封印住,却遭到了欧阳少恭的坚决反对。最后掌门对白子画道,“子画,你向来冷静公断,此事便交由你来决断。”   白子画应了声“是。”,便走到欧阳少恭面前,问道,“师弟一直在为赤魂石忧虑,为何却要反对封印赤魂石?”   欧阳少恭看着白子画,问道,“师兄可还记得‘长留三侠’这个名字?”   白子画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那是一年前,长留一众弟子前往江都除妖,其中一名唤紫霞的女弟子因长相貌美,被江都徐家的小少爷恋慕,那小少爷知道紫霞是长留弟子,也跟着跑到长留来,非要拜入长留门下。   白子画记得,事后丁隐问他们,为何要拜入长留门下。白子画淡然回道,“我愿此生专心修道,守卫天下苍生。”欧阳少恭则是笑道,“人世间苦难诸多,我希望以仙家帮助更多的人。”丁隐听了十分高兴,道,“那我们一起斩妖除魔,匡扶正义!”说完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合称为,嗯……长留三侠!”   白子画见欧阳少恭神色,忽然明白了。万法封印非常强横,虽然可以封印赤魂石,却也会封印掉丁隐的全部灵力,那时丁隐将变得与寻常人无异。丁隐每日苦练术法和剑术,也是为了能早一天赶上他们,和他们一起斩妖除魔,现在要是告诉他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了,他该会有多难过。   “师尊。”白子画走至掌门身前,行礼后说道,“弟子认为,丁师弟并没有犯什么过错,不应该被封印灵力。”掌门点头,见除了之前提出这个建议的长老有些不悦外,其他长老也没有意见,便道,“你说的有理,此事暂且如此吧。”   同一时刻,众人商议的对象却还在后山,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差点就将天翻地覆。   丁隐在后山练剑,他于剑术一途,天赋本就颇佳,又日日勤加练习,如今在长留弟子中,只怕也只有白子画的剑术能与其一较高下。   丁隐一剑扫开,剑气削断了一截树枝,树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丁隐放下手中的剑,叹了口气,以他的剑术,本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如今却犯了,只因为:他心不静。   他一个飞身,跃上一株桃树,将双手交叠于脑后,靠着树干斜躺着,看花瓣飘扬,云卷云舒,心里也变得安宁起来。或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都想明白了,比如说:他喜欢少恭。   他不知这份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许是他犯了错,少恭为他开脱的时候;许是他生了病,少恭对他息心照顾的时候;亦或是,第一次听到少恭琴音时,就已经心动。   对于他来说,少恭既不像师尊那样刻板无趣,也不像师兄那般淡然无求,少恭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与他相处的时候总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想到少恭,丁隐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了几分。   是啊,这样温柔的人,本该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大师兄无论剑法修为,还是人品气质,都是万里无一,少恭仰慕这样的大师兄,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师弟!”回廊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丁隐偏头,就见一人正捧着一把朱红色古琴,向这边款款而来,他一个利落的旋身,从树上跃下,走到那人身边,柔声唤道,“师兄。”   欧阳少恭眯着眼,打趣道,“一来就看到你在树上偷懒,看我告诉师兄去。”白子画对于修行方面向来严厉,若是被他看到,少不了要责问一番。   丁隐身子一僵,勉强一笑,道,“日常的修行课业我已经做完了。”说完从少恭怀中抱过长琴,与少恭并行。“师兄,你……如何看待大师兄?”   “大师兄风光月霁,卓尔不凡,如此仙人之姿,世间唯有一人。”此番评价,却是毫不犹豫。   丁隐抱紧了手中长琴,又问道,“那我呢?”   欧阳少恭脚步一顿,转头说道,“你是我的小师弟。”   见丁隐抬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又说,“小师弟率性纯粹,也是少见。”   丁隐听了这话,只低头抱着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两人来到石亭,丁隐把琴小心地搁置在桌上后,方道,“师兄,教我弹琴吧。”   少恭点香的手顿住,回头讶异地看了丁隐一眼。“小师弟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想学琴了?”   “没什么,只是听师兄弹着觉得很好听,就想学了。”丁隐浅笑,眼中却是带着些黯然。   昨晚他去欧阳少恭房中找他,却没见到人,想着这人向来喜欢去后山弹琴,便去后山找人。果然,才刚从回廊出来,丁隐就听到了那幽扬琴音从后山传来,是少恭长弹的曲子《榣山遗韵》,但这次的《榣山遗韵》却同往日不同,琴音中夹带着箜篌之音。两种音律相合,竟是浑然一体,非但没有突兀之感,反而相辅相成,给人别致的听觉感受。   等到一曲结束,丁隐走出回廊,就见月色之下,石台之上,两个气质出尘之人,一个手执青色箜篌,一个手覆朱红古琴,相视而笑。丁隐认识那两件乐器,一名为“流光”,一名为“九霄环佩”,丁隐也认识那两个人,正是他的师兄白子画和欧阳少恭。两人相处的画面是如此的和谐融洽,刺痛了丁隐的眼。   所以丁隐想学琴,若是他也学会了琴,是不是就能和少恭一起合奏了呢?但少恭却摇了摇头,坦然道,“小师弟,琴不适合你。”见到丁隐有些失望,又劝慰道,“你若是想学乐律,师兄帮你选更适合你学的乐器如何?”   丁隐听少恭如此说,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胸中苦涩,却也只能点点头,坐下来听他弹琴。   一曲弹完,少恭含笑问道,“如何?”   “少恭弹的曲子,自然是很好听的。”丁隐话音刚落,额头上就挨了一记。“怎么总也改不掉,要让师兄听到,可要说你不尊礼节了。”   “师兄,长留弟子人人都要习剑,可自从进入长留,我看师兄每日除了清修,就是炼药弹琴,还从没见过师兄练剑。”丁隐却是话锋一转,问道。   “小师弟,长留弟子并非人人都要习剑,而是必须学会一项武器,只是大多数弟子选择用剑而已。小师弟这番问话,若是被清虚师伯他老人家听到,可是要伤心死了。”欧阳少恭见丁隐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丁隐,“原来小师弟真的忘了,在长留弟子的晨课中,清虚师伯可是讲过这段的。”   丁隐想到那令人昏昏欲睡的晨课,目光变得游移不定,有些心虚地再次转移话题,“那师兄的武器是什么?”   欧阳少恭见状,好心地不去拆穿,指尖轻柔地从琴弦上划过,丁隐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游过,忽然明白过来。“师兄的武器是琴!”   欧阳少恭笑笑,指尖一拨,琴音顿起,不似平常的轻缓和煦,竟似带着龙吟,予人惊心动魄之感。少恭的手指在琴弦上拔动,龙吟之声再起,丁隐听了片刻,忽地跳出亭台,拔剑挥舞起来。剑影流畅自然,行云流水,随着琴曲时而迅疾,时而轻缓,琴音苍皇浑厚,剑意磅礴大气,可谓相得益彰。   一曲弹完,二人皆是一笑,丁隐跑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少恭。“师兄的这首曲子,听了就让人升起战意。”说到这里,又带着点遗憾说,“只可惜上次除妖时我晕倒了,没能看到师兄用这曲子御敌。”少恭用手按住还在颤动的琴弦,说道,“你醒着也没用,有大师兄在,又何需我出手。”   丁隐眼中热烈之意逐渐淡去,之前没有发觉,少恭他,总是在说大师兄。少恭察觉到丁隐情绪变化,却又不知何故,开口询问也没得到结果,只得作罢。   几日后,少恭外出办事回来,将一物交在丁隐手中。“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丁隐好奇地摊开手,就见一玉质品躺在手心,细细一看,居然是一只玉哨。   “琴对于你来说太复杂,这个倒是合适。”少恭温和地说。丁隐心中一暖,少恭,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呐。他点点头,郑重道,“我很喜欢。”   少恭见他如此,心里也很欣慰,丁隐看着眼前人的笑容,忽然明白了:只要少恭能得到幸福,他会怎样,又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前面的对话没打引号,难怪觉得哪里不对 ——崩坏小剧场14—— 丁隐:“师兄,你怎么看大师兄?” 少恭:“高冷男神。” 丁隐(星星眼):“那我呢?” 少恭:“小萌新。” ——崩坏小剧场15—— 丁隐(好奇脸):“师兄的武器是什么?” 少恭(温柔抚弦):“小师弟,听说过‘沧海龙吟’么?” 丁隐:“……”忽然觉得后背一凉是怎么回事 ☆、第六章 别离   第六章别离   那日之后,丁隐想开了,只要能待在少恭身边,看着他开心,就已经足够。即使内心仍有酸楚,也只是自己的事,自己来承担就好。   然而丁隐没有料到,事情的变化会来得如此之快。“你要走?”丁隐拉住欧阳少恭的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茫然地看着他。就连向来冷淡,甚少表露情绪的白子画,也是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欧阳少恭看着从草丛后跳出来的丁隐,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神色不悦道,“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躲在那听我们说话?”   “我只是路过,不小心听到了而已。”因为心虚,丁隐的声音不由小了下去,但想到刚刚少恭说的话,心里觉得不安,仍是大着胆子问道,“师兄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要寻求仙方,救助更多的人吗?”   “我放弃了,只要有心,总会有其他办法的。何况修仙学艺就是要绝情弃爱,我心有执念,不愿就此放手。”欧阳少恭答道。与那人相处时日越久,就越被其风采吸引,既然明白不可能,不如早点离开。相处之道,自不可相仇,却亦不能爱笃,否则待到无法长久相处之时,又当如何自处?   “你我同是修道之人,又何必为这些事困扰呢?”白子画劝道。   “师兄,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执念,要是连心愿都没有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欧阳少恭反问。   白子画见欧阳少恭虽神色淡淡,目光却是坚定,心里明白这人一旦下了决心,就无法被轻易劝说,只好转而问道:“那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何处均可为家。”欧阳少恭倒是很看得开,“北方的黄沙千里,南方的林木葱郁,西方的遮天大雪,东方的沧海奔流,这世上的美好与浩大,说也说不尽,少恭正好趁此机会去见识一二。”   “此事师尊可曾知晓?”白子画开口,截住了丁隐要问的话。   “师尊已经应允,不日我便将下山。”欧阳少恭点头,“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说再见了。”如此,便是已成定局了。   “可还会回来?”白子画又问道,师兄弟多年,如今分别在即,即使是他,也免不了多问几句。   “或许吧。”欧阳少恭目光悠远,望向远方,“或许十年,二十年,等到心中执念放下,我会回到长留。到时候,我们依旧在那棵树下,弹弹琴,聊聊天。”   丁隐本是有千万句话想说,听到此处,又暗自咽了回去,三人便是一时无话。   欧阳少恭这个人,一旦做好了决定,就不会拖泥带水,不过一天时间,就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辞行了。   白子画和丁隐送他出山门,又送他下了天梯,欧阳少恭回身看着那望不见顶的天梯,语气也有些落寞起来。“当年我从这天梯爬上去,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如今下来,却只消片刻而已。”   “少恭,你不要走。”丁隐拉住少恭衣袖,终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还想听你弹琴,还想和你一起放花灯,还想跟你一起修习法术。我们还说好,以后要一起斩妖除魔的。”   少恭却是缓缓地推开了丁隐的手,敲了敲丁隐额头,“这才离山,便不认我这个师兄了?”丁隐不回话,只定定地看着他,眼中隐约可见有水光闪动。   “此次下山,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少恭叹息道,“以后的路,你终归是要一个人走的。”说完拍了拍丁隐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照顾自己。”   丁隐看着少恭的身影越行越远,直至看不到了,才慢慢转身回去。   长留仍是长留,绝情殿仍是绝情殿,后山的桃花开得正盛,一如往年一般,纷繁美丽,而那个树下弹琴之人却已经不在了。   丁隐来到少恭房里,房中一切布置如常,仿佛那个人只是外出,不多时就会回来,然而丁隐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枕头下似是压着什么东西,露出一截红色,丁隐拿起来一看,却原来是一段红绳编成的精美结扣。   丁隐只当是少恭不小心落下的,把它悉心收进怀里,想着要是还能再见就还给他,要是不能……就当个念想吧。   丁隐自入长留以来,总喜欢与少恭相处在一处,如今少恭离开,他心中难过,却无法排解,只有练剑的时候方能将思念减少一些。于是他每日苦修剑术,比之平常更刻苦十倍,就连白子画也看不过去,嘱咐他要注意身体。丁隐口中答应,却照常不误。   如此过了几个月,丁隐终是过于劳累,大病了一场。丁隐在梦中看到少恭,欣喜万分,对方却对他不理不睬,冷漠非常。丁隐大惊,从床上猛然坐起,就见白子画正闭目坐于一旁。“醒了?”白子画也未睁眼,只淡淡道。   “大师兄,我梦见少恭了。”丁隐怔怔地坐了一会儿,才开口,“他好像很讨厌我,看到我就走,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理。”   白子画睁眼,道,“欧阳师弟是个大夫,医者父母心,看到你这么不爱惜,自然是会生气的。”   丁隐垂下头,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自那之后,丁隐不再没日没夜地练剑,每当想念少恭的时候,就拿出少恭送他的玉哨,吹那首少恭长弹的瑶山,似乎这样就可以当他仍留在长留一般。   如此又过了一年,丁隐终于能够独自下山除妖了。他行侠仗义,乐于助人,每次下山不但帮忙解决妖物,还会帮村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很受村民感激,而“丁隐”这个名字也渐渐小有名气。   他有时路过琴川,会忍不住到街上四处转转,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希望能在这里遇上故人。即使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但下次路过时还是忍不住再去。   一次,丁隐在一个小摊上看到一些相似的红绳结扣,忍不住问道,“老板,那是什么?”   老板一见,笑眯眯地介绍:“这呀,是同心结,永结同心之意。小哥儿要是有心上人,买一个回去送给她,对方肯定高兴。”   丁隐见那样式有些不同,便不死心地从怀中把少恭的红绳结扣给老板看。“这个也是同心结吗?”   “哎哟,没想到小哥儿已经有一个了。”老板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调侃道,“小哥儿收了人家的东西,不会还不明白人家的意思吧。这个虽然也是同心结,样式却别致得很,比我这摊上卖的不知精巧多少,只怕不是买的,而是那姑娘自己悉心编制的。人家姑娘这么用心,小哥儿也该回赠一个才是。”   那老板本以为丁隐会或是欢喜,或是羞赧,而后买一个做回礼,却不想丁隐却是面露悲色,仿佛被触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老板见丁隐神色,心里狐疑:瞧这副模样,莫不是那姑娘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那小贩正要开口安慰两句,就听丁隐说道:“这不是给我的。”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地离开了。   丁隐回山的时候,正好在石亭遇上白子画,丁隐上前,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俯身行了一礼,“大师兄。”白子画回道,“师弟。”   “大师兄。”丁隐见白子画没有接着开口的打算,便道,“你是如果看待少恭的?”   “师弟。”白子画语气不悦,“纵使离开长留,他仍是你师兄,不该直呼其名。”   丁隐抿了抿唇,又问了一遍,“大师兄是如何看待他的?”   白子画沉思片刻,开口道:“欧阳师弟天资聪颖,道法天赋极高,若能好好修炼,定有一番成就,只可惜他心有杂念,终是……道不同。”   道不同?丁隐暗自冷笑,又问道:“那师兄以为,他为何要离开?”   白子画一怔,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长留没有他所求之物,他自是不愿留在这里的。”   丁隐听后情绪有些激动,将那同心结往桌上一放,道:“是他不愿意留下来,还是你不让他留下来!”   白子画目光触到那红结,心绪却是平静了下来。“我有我的道,师弟有师弟的道,谁都没有做错什么。”   “谁都没有做错什么。”丁隐喃喃自语,心中思绪万千,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内心不断交战,脸上竟是迷茫。   “都是白子画的错,如果不是他,少恭也不会离开。”忽然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吓了丁隐一跳,“谁!”   “师弟?”抬头,却见白子画正担忧地看着他,丁隐心中一凛,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大师兄,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白子画见他脸色难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丁隐从石亭走出,回到卧室,冷着脸喝道,“出来!”   “呵呵,你终于能察觉到我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却看不到任何人。   “赤魂石,你休想挑动我心中恶念,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这是丁隐第一次听到赤魂石的声音,却也让他冷静了下来。少恭的离开不是谁的错,要怪也能怪他自己,是他不够优秀,没办法让少恭为了他留下来。   赤魂石桀桀笑道,“真是软弱,总有一天你会为现在的想法而后悔。”   丁隐知晓了对方身份,任他说什么都不再作理会,只当他不存在。赤魂石见丁隐意志坚定,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言。   丁隐,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要说:  ——崩坏小剧场16—— 小贩:“咦?小哥儿怎么脸色这么差?”难道那姑娘出了什么事了? 丁隐:“……”你特么没看到我头顶已经冒绿光了么。 ——崩坏小剧场17—— 丁隐(怒):“都是因为你,少恭才会离开!” 白子画:“……”魅力太大了也是种罪过 ——崩坏小剧场18—— 赤魂石:“都是白子画的错,你要报复他,计划我都帮你订好了,你先这样:balabalabala” 丁隐(无视):好想少恭…… 赤魂石:“然后再这样:balabalabala” 丁隐(继续无视):想少恭…… 终于发现不对劲的某只:“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丁隐(照常无视):少恭……_(:з」∠)_ 赤魂石(发飙):“本大爷和你说话呢!给个反应行不行!(╯‵□′)╯︵┴─┴” ☆、第七章 前往江都   第七章前往江都   丁隐立于绝情殿前,脚下是整个长留,云雾缭绕,落霞飞瀑,美不胜收。此番美景,常人见到定是要惊叹一番,丁隐却是没有心情欣赏。他的目光落在下方一块空地上,那里,正不断有弟子聚集,似乎出了什么事?但没过多久,那些弟子便一同进到大殿去了。   丁隐收回目光,也不再关注。身后传来脚步声,丁隐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大师兄。”“师弟。”白子画走上前,立于丁隐身侧,“在想什么?”少恭已经离开三年了,这三年里,白子画看着这个师弟变得越来成熟,越来越稳重,却也越来越沉默。   “没什么。”丁隐看向远处,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远方,嘴角忽然扬起,露出温柔笑意,“大师兄,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长留,请替我好好照顾师尊。”   白子画皱眉,“你也要离开?”   丁隐低下头,正思索着该怎么说,就见那边的传送阵闪动一下,一白发长者向他们这边匆匆赶来,竟是清虚长老。二人走上前,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清虚长老说道:“你们两个,快去请掌门师兄出来,我有要事禀告。”   丁隐点头,知道事情紧急,转身回殿找来了掌教,清虚跟着掌教入了殿,不多时,殿中传出鸣钟之声,竟是在召集其余长老过来。丁隐与白子画对望一眼,也走进殿中。掌教见他们进来,说道:“子画,丁隐,你们来得正好,有事要交予你们。”   这时其余几位长老也赶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清虚长老站了出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原来,十天前,他收到传书,说江都有妖物害人,请求长留派弟子下山除妖。这本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清虚就和往常一般,将事情告知掌门后就派了十几名弟子前往江都。谁知就在几天前,这些弟子却断了音讯,而就在刚才,那些弟子中的一个回到了长留。   “那弟子身受重伤,一句话都没说完,就已经……唉。”说到这里,那清虚长老忍不住叹息着摇头,面露悲痛之色,众人心中也是一阵沉重。   “清虚师伯,不知那弟子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白子画开口问道。   清虚又是一声叹息,方道:“只说了两个词:花满楼,以及……”说着看向丁隐,将剩下的话讲完,“丁隐。”   “我?”丁隐愕然,不明所以地用手指向自己。   “没错。”清虚点头,“正是你的名字。”   这下不止丁隐,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一时也无人再说话。片刻后,掌教才开口,打破了大殿内的沉寂。“子画,对于此事,你如何看?”   白子画上前,正色道:“启禀师尊,且不说为人,丁师弟这几日都在殿中,是我亲眼所见,与此事应当没有关系。不过此事确实蹊跷,不如就让我和丁师弟带人下山,查明此事。”   “若此事当真与他有关,你与他一同下山,岂不危险?我觉得,在查清楚这件事之前,丁隐还是待在山上比较妥当。”一位长老反对道。   “戒律长老是觉得,我与妖物勾结,杀了同门师兄弟?”丁隐冷冷地开口。   戒律长老听丁隐开口,也没有退让之意。“赤魂石的魔性与戾气极重,你与赤魂石融合,受它影响,谁也不能保证你会做出些什么。”说到此处,戒律长老忍不住不满道,“三年前我就说过,该把这小子身上赤魂石的魔性封住,你们不听,如今果然出了事。”   “戒律长老。”白子画开口,面上神色未变,语气却是微冷了些,“并没有证据能证明此事与丁师弟有关,便是那回来的弟子,也没有如此说,还请长老勿要擅下定论。”   “只怕是还没来及说。”戒律长老不悦反驳道。   “好了。”掌教开口,“此事正如子画所言,并无证据,何况丁隐这几日在殿中,也是我亲眼所见。”   白子画向来公断,方才听他所言,不少长老已经开始相信丁隐与此事无关,如今又听掌教如此说,也都没有再多言。就连戒律长老也是一样,只仍是往丁隐那看了一眼,见丁隐低着头不说话,便也不再理会。   “子画、丁隐,你二人即刻带领弟子下山,查明此事。”“是!师尊。”白子画和丁隐齐声答道。说完二人告退,集齐弟子,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一群人向着山门出发,为了安全,长留各殿设有结界,无法直接御剑。   途中遇上戒律长老,众弟子向其行礼,他淡然点头示意。当丁隐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偏头看了丁隐一眼,被丁隐冷冷地看了回去。他心里“咯噔”一下,脑中隐隐有大事不妙的感觉,忙转身去看,只见那行人已经走出山门,御剑而去了。   白子画他们御剑而飞,不过半日,就到达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江都。江都繁华热闹,大街上行人很多,一路上人来人来的很是热闹。他们一行十五人,身上穿的是统一的长留弟子服饰,站在大街中央很是引人注目。   白子画见众人一路赶来,面上都有些疲惫,加上此时天色也有些晚了,便决定先找地方休息。他们找了家客栈,各自两两一间休息,正好少了一人,众人知道白子画的性格和身份,自然是让他一个人一间。   此时华灯初上,丁隐也没什么睡意,回到房中换上自己日常穿的衣服就要出门。才打开房门,就见白子画从对面的房间走了出来。“大师兄。”丁隐打了声招呼,又问道,“大师兄打算去哪?”   白子画瞥他一眼,随手关上房门:“花满楼。”   “看来大师兄和我的想法相同。”丁隐点点头,也关上房门,和白子画一起往前走。   二人下了楼,来到街上,因为不认识路,只好向路人打听。“夫人,打扰一下。”白子画拦住一位大婶,问道,“请问花满楼怎么走?”   那大婶眼神复杂地将白子画上下打量一番,表情看上去有些诡异,白子画不解,正要再问,却见那大婶摇着头走开。“唉,穿的斯斯文文的,却净想着这种事,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白子画难得的露出些微困惑之意,转头看向丁隐,丁隐也是云里雾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又问了几个路人,他们的反应却都和那大婶差不多,不过幸好,最终他们还是知道了路。   等到他们来到花满楼门口的时候,总算明白路人的反应是为何了,花满楼花满楼,竟是座花楼!白子画和丁隐站在门口,见到很多人都试图往里挤,却被门口守卫挡住了。   “抱歉各位。”一名管事的从守卫中站了出来,对被挡在外面的人拱手行礼,“今晚的名额已经满了,请各位明日再来吧。”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失望而回,但也有一两个不愿就此罢休的。“小爷我昨天来了没位,今天来了还没位,这要小爷等到什么时候去?”一蓝衫青年嚷道。人们纷纷附和,希望能够得到机会进去。   “这位爷,实在抱歉,楼子里已经坐满了,装不下,只能请您明日早点来了。”那管事的脸上堆着笑,说完,又对着众人行了一礼。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蓝衫青年见他如此,也不好再发作,只得忿忿离去。众人见没有希望,也开始散去。   白子画和丁隐没多做犹豫,两人使了个隐身咒,从守卫眼皮子底下溜了进去。直到两人进了门,才撤去法术,开始打量起四周来。那管事的说得没错,花满楼里已经坐满了人,在大厅中央的位置,有一座亭台,四周都用纱幔遮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丁隐和白子画在大厅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个位置坐下。   两人刚坐下,就听旁边一个瘦高个对旁边的人洋洋得意道:“你们跟着我来可算是有福了,今晚就让你们听听什么叫天籁之音。”   一书生模样的俊秀公子笑道:“在下今晚可是约了红袖坊的柳姑娘听曲儿的,希望这人真像李兄说的那样,莫让我们失望才是。”众人附和。   那瘦高个连忙拍着胸脯道,“苏公子放心,这位东方先生的琴曲,比柳姑娘的还要好上三分,不,十分!”   那苏公子听闻此言,却是面露不悦,他是爱琴之人,向来佩服柳姑娘的琴艺,如今却被贬至如此,心中不快,冷哼一声,冷着脸不言语。那瘦高个见他神色,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也只悻悻坐在一旁,不敢多言。   丁隐听到这里,心中不以为然。这世上,若说琴艺,谁比得上少恭?少恭……他现在在哪里呢?在做什么?他心中的执念有没有减轻一点呢?会不会像他思念他一样也稍微想一下他呢?   这时,丁隐注意到周围的人群开始嘈杂起来,他抬头,向着那亭台看去。只见一人抱着琴从亭台后方走进亭台,因为隔着纱幔,丁隐看不清那人容貌,却觉得身形有些熟悉。   那人将琴安置好,对着众人拱手行了一礼,而后坐下,点香。众人此时都安静下来,目光专注地盯着那台上人的动作。   那人点完香,手指搭上琴弦。清悦琴音自纱幔后流淌而出,流入众人耳中。丁隐闻音一怔,手指不由握紧,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台上身影。   这曲子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榣山遗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9—— 苏公子:“柳姑娘琴艺最好!” 李瘦:“东方先生的琴艺最好!” 丁隐:“……”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 ——小剧场20—— 白子画问路。 白子画:“请问花满楼怎么走?” 路人甲(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白子画:“……”一定不是我的问题。 路人乙(叹气):“人心不古呐。” 白子画:“……”什么鬼。 路人丙(冷哼):“斯文败类。” 白子画:“……”(ノ=Д=)ノ┻━┻ ——小剧场21—— 丁隐问路篇。 丁隐(萌萌哒笑脸):“请问花满楼怎么走?” 路人甲(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丁隐:?? 路人乙(叹气):“人心不古呐。” 丁隐:!!(?_?) 路人丙(冷哼):“斯……” 血魔隐(一把抓住路人丙衣领):“少给我瞎比比,快说!” ☆、第八章 再相会   第八章再相会   琴声悦耳,引人入胜。一曲终了,众人仍沉醉在那柔美清雅的意境中,大厅顿时变得非常安静。直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了掌声,众人方才如梦初醒,雷鸣般的掌声不断响起。   台上之人起身,对着台下施了一礼,就欲退下。一人却在此时站了起来,对着琴台大声说道:“东方先生的琴艺当真是举世无双,在下自诩喜好音律,本以为听过的琴音已是最好的了,今日听先生一曲,才知道以前听的那些,根本算不得什么。”那人长相清俊,举止斯文,正是方才和瘦高个说话的苏公子。   “这位公子过奖了,琴音本无高低好坏之分,不过随心而已。”东方先生说道,声音温润有礼,令苏圩更加好奇这是个怎样的人,于是他开口说道:“先生见解高明,苏某亦是爱琴之人,想请先去去苏府探讨琴艺,不知可否有此荣幸?”   如此恳切态度,倒是不好推辞了。“公子高义,在下本不便推辞,但现下正有要事在身,不便同往,还请公子见谅。”   “哼。”那苏圩却是不悦,他苏家有权有势,他敬重此人才艺,好言好语相邀,谁知这人却是毫不领情,“我想邀的人,还没有请不到的。既然先生不愿自己走着去,那只好让在下的侍从抬着先生去了。”   说完苏圩一挥手,坐在他周围的一圈人已经站了起来,都往琴台上去。情况眼看就要变得棘手,这时忽听“哗啦”一声,那苏圩面前的茶杯被人打破,一根筷子穿破茶杯斜斜钉在桌面上。   苏圩被吓了一大跳,大喝道:“谁?出来!”然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大厅里的人见着此景,也都在底下窃窃私语。   苏圩又惊又怒,脸上的颜色变了几变,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琴台,指着台中人怒道:“是你做的对不对?”说完一掌拍在桌面上,对手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抓来!”   话音刚落,就听“哧哧哧”几声,三根筷子正正地插在苏圩的指缝之间,就贴着他的手指,直直□□桌面。这下可是把他吓得不轻,他猛地收回手,脸色惨白。“你,你给我等着。”苏圩心中惧怕,只撂下句狠话,就头也不回地往外冲,仿佛深怕那筷子会从后面追上来,戳进他身体里一样。   苏家侍卫见自家主子已经跑了出去,也顾不得这边,都追了出去。那东方先生也不管台下人如何议论纷纷,只抱了琴往回走,才刚从琴台内走出,就见一人站在廊上等他。   来人一身玄衣肃装,容貌清俊,脸上带着一如往昔的灿烂笑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他脚步一顿,接着嘴角上扬,目光轻柔似水,向着来人走去。还未及身前,来人已经迎上前,轻轻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少恭。”声音欣喜而温柔,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这两个人,正是欧阳少恭和丁隐。欧阳少恭笑着,想伸手敲敲他,却发现手上还抱着琴,只好动了动,从丁隐的怀抱里退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欧阳少恭问完,就发现了一道白色身影正向这边走来,仙风道骨,出尘灵逸,不是白子画是谁。“原来大师兄也来了。”   “师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白子画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显然也是很高兴的。   “少恭,这两位是你朋友?怎么不带他们去屋里坐,别让人觉得我花满楼怠慢了贵客。”瑾娘走过来,笑着说。(这里的瑾娘指的是游戏里的瑾娘,把少恭当弟弟看)   少恭向瑾娘介绍道:“瑾娘,这两位是我师兄弟,倒确实是贵客。”说着又对白子画和丁隐说道,“这位是花满楼老板瑾娘,也是位奇女子。”   “奇女子不敢当,只是略懂占卜之术而已。”瑾娘用扇子掩了面,道,“好了,你们师兄弟重聚,我也不便在这里打扰,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   少恭点头,和瑾娘告别,瑾娘刚走,丁隐就拉住了少恭衣角,问道:“少恭,你与她是什么关系?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丁隐起初只觉得,少恭可能是受人胁迫,不得已才留在这里,可刚刚看少恭和瑾娘的样子,又不像是这么回事。   白子画闻言也是皱了皱眉,看向少恭。“这些事我待会儿自然会告诉你们,你们先跟我来。”说完少恭带着两人来到后院的一间厢房,将琴放好,倒了三杯茶,分别放置在三人面前,才说道:“我的事说起来有些复杂,不如你们先说说为何会在此处?”   于是白子画和丁隐将长留弟子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少恭,少恭点头,“原来如此。我前两天才到江都,倒是不知道有长留弟子遇难,不过江都妖物害人的事,我却是有所了解,情况可能比你们要清楚一些。”   原来,当年欧阳少恭离开长留,来到江都,听闻花满楼有奇人卜卦,十分灵验,好奇之下前往花满楼一探究竟,由此结识瑾娘。这次途径周边村落,听闻江都有妖物作祟,就打算过来看看。   “我四处打听后发现,江都从一个月前,就不断有人失踪,其间有几人的尸体被人找到,都是被人掏了心肺而死。”欧阳少恭说道此处不由皱眉,“我本以为是食人心肺的妖物,但细细一想却又发现了不对劲,那些被人发现的尸体,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有几个是各花楼的花魁,但那些失踪的人,却是不论男女,美丑都有,为何偏偏只有这些貌美女子的尸体被找到?”   “我心中疑惑,找瑾娘帮忙占卜,这才发现这作祟的妖物不止一个。如此,才算是大概明白。”欧阳少恭刚说完,丁隐就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两伙妖怪,一伙专吃漂亮女子的心肺,而另一伙则是不论男女都抓?”   少恭点头,目光带着些许赞赏的意味。“瑾娘算到我若待在花满楼,必定能有所收获,瑾娘没要我做什么,但我不愿平白受她款待,便以东方先生的名义在花满楼抚曲。没想到,却遇到了你们。”   “难道,瑾娘说的收获,是指遇到了我们?”白子画一想,觉得也有道理。   欧阳少恭却摇了摇头,“遇到你们确实是意外之喜,但我当时所求并非如此,所以如果我推断的没错,瑾娘的意思应该……”话到一半,欧阳少恭却突然站了起来,连桌子也因他的动作移动了些许。但他却并未对此做出解释,反而迅速地向外冲了出去。   “少恭!”丁隐喊了一声,也跟着冲了出去。白子画闭眼,也跟着消失在了屋内。   两人向着少恭气息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追出好几里地,终于见到了少恭的身影,而在少恭的对面,正站着一红衣女妖,容貌妖媚,长长的红色指甲又尖又利。两人中间的地上,躺着一身穿粉色衣裙的人。   丁隐正要上前,就见少恭手一翻,一把朱红古琴浮现在半空,正是“九霄环佩”。   欧阳少恭手往琴上一拨,“铮”地一声响,竟是震得丁隐胸中一阵气闷,那女妖更是尖叫一声,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丁隐看到这里,也不急着上前了,反倒拉住白子画,站在一边看着。   欧阳少恭见状冷笑,手一挥,竟是将那琴收了回去,“看来杀长留弟子的人,必定不是你了。”   那女妖红了眼,猛地就向欧阳少恭扑过去,眼看就要扑到欧阳少恭身上,眼前的人影却突然消失,只留下一道残影,让女妖扑了个空。   女妖愣了一下,猛然回头,就见欧阳少恭正站在她身后,她还来不及反应,欧阳少恭一挥袖,一道强劲灵力打来,女妖摔飞了出去,才刚落地,欧阳少恭又是一道灵力补上,女妖顿时化出原形:竟是只黑色大蜘蛛。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前后不过几个喘息的功夫。丁隐看向少恭,那人整了整衣衫,蹲下身给躺在地上的人把脉。刚才的凌利已经消散殆尽,只余下温文尔雅,丁隐有些吃惊,但更多的却是高兴。他似乎,看到了少恭极少展露出来的一面,他没有想到,少恭战斗的模样,竟是如此的……帅气!   丁隐和白子画走过去,发现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子。少恭一边替她诊脉一边解释道,“这是花满楼的小翠,我在她身上下了赤蝶粉,刚刚察觉到她离开了花满楼,就追了出来,还好赶上了,她只是昏迷了而已。”   “刚刚那个,想必就是吃人心肺的妖怪了。”白子画猜测道。   “正是如此。”少恭点头,“瑾娘的意思,大约是花满楼会有女子遇害,故而让我待在花满楼。”   “那瑾娘还真是厉害,连要遇害的人是谁都算得出来,既然如此,直接算出凶手是谁、在哪里不是更好?”丁隐在旁疑惑道。   欧阳少恭摇头,“占卜之术哪有你说得这么神,就算是瑾娘,大概也只能算出遇害者在花满楼而已。”   “既然这样,少恭为什么偏偏在她身上下了赤蝶粉?”丁隐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欧阳少恭摇头,在他额头扣上一记,“想什么呢,我自然是在花满楼所有人身上都下了赤蝶粉的。”   丁隐的脸有些红,转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小翠,“现在把她怎么办?”   “自然是要背回去的。”少恭说得理所应当,也确实理所应当。丁隐看看少恭,又看看白子画,自发走上前,从地上背起了小翠。让少恭背他是不乐意的,而让白子画背少恭怕是不会乐意,所以只有他来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写日常,奈何文太长,只能加番外。 ——小剧场22—— 苏圩:“先生好琴艺!” 少恭:“……”你不说我也知道。 ——小剧场23—— 少恭一招秒掉蜘蛛精一半血后。 少恭:“……”我还能开始你就倒下了,真的不是在碰瓷? 怪(吐血):“……” 少恭(嫌弃脸):“……看来长留弟子不是你杀的。”还以为是个boss,想放几个大招玩玩的。 怪:“……”武力值低怪我咯。 ——小剧场24—— 少恭解决掉蜘蛛精后。 丁隐:“看了英雄救美什么的是行不通的。” 白子画:“……”重点呢? ☆、第九章 江都月夜   第九章江都月夜   三人一起回到花满楼,丁隐将昏迷的小翠交给了守卫,来到后院厢房,见欧阳少恭正和白子画坐在房中喝茶,走过去坐在欧阳少恭身边。   “小师弟,你来得正好。”少恭递了杯茶给他,“我和大师兄商量过了,今晚得罪了那苏公子,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继续待在花满楼只会给瑾娘她们添麻烦,所以想搬过去和你们同住,你觉得如何?”   欧阳少恭本以为丁隐会高兴,没想到丁隐却是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大师兄不喜欢与人同住。”语气里竟是带着三分拒绝的意思。   欧阳少恭和白子画都是一愣,随后欧阳少恭语气凉凉地说:“少恭在外行走三年,虽算不得富有,住客栈的钱却还是出得起,不会打扰到大师兄的。”   白子画却是摇了摇头,道:“无妨,你和我住也不要紧。”   少恭却是固执得很:“师兄不用劝我,我本也没有这个打算,如今就更没有了。”说着看了丁隐一眼,见他垂眉顺目,似乎很难过的样子,刚刚冷下来的态度不由又软下来几分。“还请师兄和小师弟出去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东西。”   白子画点头,和丁隐一起到外面等他。两人没等多久,少恭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出来了。少恭和白子画丁隐两人一起去向瑾娘辞行,瑾娘再三表示少恭在花满楼并不会给她造成麻烦,想让他留下来,但少恭执意要离开,瑾娘没有办法,只好同意。   三人来到客栈,白子画表示愿意和少恭一间房,他不必介意,少恭却只是笑笑,重新开了个房间。虽然丁隐之后没有再提起,但欧阳少恭感觉得到,丁隐并不希望他和白子画住一起。少恭为了方便,本不打算再开房间,但他也很在意这个小师弟,为此少不得要做些事情让他开怀一些。   三人各自回房时夜色已深,但少恭却没有多少睡意,见窗外月色明亮,便走出房门来到客栈的后院。客栈的后院有一个池塘,此时正值盛夏六月,池塘上开满了荷花,甚是好看。   少恭来到池塘边上的小亭,取出琴弹奏起来,不多时,竟传来清越哨声,与琴音相融在一处,纠缠旋绕。少恭心中惊讶,扭头看去,就见丁隐双手交叠在唇边,手中的玉哨正贴在唇上,随着主人的吹奏发出悠长音调。   丁隐发现他的目光,也看了回去。他的眸色深深,承载着少恭看不分明的情感。两人一时都没有移开视线,在这漫长而短暂的对视间,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情愫正在心底悄然滋长。   丁隐并不知道少恭的想法,仍有些惴惴不安,等一曲结束,一个跃步,从朵朵清莲上飞过,落在少恭身前。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少恭语气欣慰,带着些意外之喜。   “在你离开的三年里,我一个人在后山的时候,总是吹这首曲子。”丁隐回答道,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师兄今晚有没有生气?”   “没有,我怎么会生小师弟的气?”少恭笑道,语气却是有些微妙。丁隐低头,随后露出一个笑容,少恭却在这笑里看出了勉强的成分。   “小师弟,之前也没来得及问,现在我想知道,这几年你们过得怎样?”少恭关切地看着丁隐,问道。丁隐想了想,回答道,“我和大师兄都很好,我已经开始独自下山除妖了,大师兄的修为也进步了很多,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变化。”   少恭看他一眼,说道,“我看你变化挺大,倒是有些像大师兄了。”没以前那么活泼好玩了。   丁隐听到这话,却只是笑笑,对此不置可否。他走过去,挨着少恭坐下,少恭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握着的玉哨上,挑眉问道,“这是我送你的那只?”   丁隐点头,把手掌摊开了伸过去,少恭拿起那只玉哨,放在唇边轻吹了一声,又放了回去。“要不给它取个名字吧。”丁隐说道。他看着躺在手心的玉哨,感到脸上的热度一阵攀升,所幸现在明月已经隐没在了云雾里,在夜色下也看不分明他的脸色。   “那……叫‘云隐’如何?”少恭询问,丁隐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他默默点头,将哨子收进怀里。   两人又坐了会儿,直到月亮又从云雾中出来,才各自回房休息。丁隐躺在床上,旁边的长留弟子早已经睡着了,发出震耳的鼾声,丁隐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直直,根本就睡不着。而那鼾声非但没有停歇的意思,反倒越打越响。   少顷,丁隐终于受不了了,打算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上。路过少恭房门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里面还亮着灯光。丁隐一时好奇,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正当丁隐有些失望,决定离开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谁?”少恭站在门口,有些愕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小师弟?”   “师兄。”丁隐连忙站好,有种偷听后被人抓到的心虚感,挠着耳朵说,“我觉得有些饿了,想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正好从师兄门前路过,想问问师兄要不要吃。”   “师弟刚好从我房门路过?”欧阳少恭问道,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丁隐也不及分辨,急急点头。就听欧阳少恭接着说道,“可我记得没错的话,厨房是在另一头。”   “我……我不认识路!”丁隐抬头,就见欧阳少恭正以一种“我看你要编到什么时候”的目光看着他,知道骗不过他,只好讲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欧阳少恭了然,看着丁隐略显委屈的眼神,不禁有些心疼,便道,“师弟若是不介意,不如到我房里来睡吧。”说完就见丁隐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师弟不愿意就算了。”欧阳少恭说着,作势要关门,却被丁隐一手撑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笑着说道:“少恭关门了,我今天晚上睡哪?”   “这种天气,小师弟睡街上也不用担心着凉,方便的得。”少恭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已经往旁边让开,让丁隐入内。   丁隐进了房间,眼神游离,目光四处张望却落不到实处,就跟首次进入姑娘闺房的小伙子一样。少恭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拉了他的手往床边走。“不是要睡觉?怎么不上去?”   丁隐听少恭这么说,连忙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少恭也没多想,他本来也正打算熄灯就寝,察觉到门外有人,便不动声色,只等着那人动作,却见那人半天没有反应,只好出门查探,却不料站在门外的竟是丁隐。   由于之前精神一直集中,等待着门外“不速之客”的反应,现在放松下来,就更加觉得疲劳了。于是欧阳少恭也脱去外衣,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不多时便睡着了。   丁隐躺在床上却是半分睡意也无,他躺在少恭身边,可以闻到少恭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药香,非常好闻。丁隐听着少恭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知道少恭是睡着了。他一偏头,正好对上少恭熟睡的面容,恬淡而柔和,一如那人平日里的温柔,却又增添了几分脆弱之感。   丁隐看着眼前的脸,伸手想去触碰,却在指尖即将接触到他的时候又慢慢缩了回去。他怕会惊扰到他,打搅了他的梦境。   不过马上,丁隐就意识到,少恭此时的梦境并不怎么美好。他表情痛苦,身体微微地颤抖着,细密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冒出,他口中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丁隐凑过去听,才勉强听清一句,少恭在说:“我不是怪物”。   “少恭。”丁隐轻声叫了一声,对方却没有反应。丁隐心里着急,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少恭的手,掌心相贴带来的温度似乎给少恭带去了某种安慰,让他反手紧握住了丁隐的手。   孤寂与悲伤顺着手掌传递了过来,让丁隐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丁隐忽然发现,相识两年,他其实并不了解少恭,要不然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少恭内心的痛苦?甚至直到现在,他对少恭苦痛的来源也是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少恭的过去,因为那个人从来不会对他讲。   少恭是个温柔而寂寞的人,然而他从不会把他软弱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所以外人只能看到他的温柔,察觉不到他的寂寞。少恭明明修的是医道,法术修为却比他还好,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话即使是一个人面对危险,也能很好地处理吧。   丁隐想伸手抱抱少恭,却发现少恭此时开始慢慢变得平静下来,想必梦魇已经过去。丁隐想了想,终是没多做动作,只是紧紧地抓住了掌心的手。   丁隐想,他不知道少恭的过去,但是以后他会陪着少恭。他已经想好,等到事情过去,他就不回长留了,跟着这个人一起去见识大千世界。他想待在少恭身边,他觉得,比起冷清的长留,这里才是他的归处。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文时间会调到晚上八点,方便做些调整。 ——小剧场25—— 白子画:“师弟,你和我同住吧,我不介意。” 血魔隐(掀桌):“我介意!” ——小剧场26—— 丁隐的室友君:“呼噜噜!呼噜噜!” 丁隐:“……”有点想弄死他怎么办? 半个小时后,躺在少恭房里的丁隐:其实有个那样的室友也不错嘛 ☆、第十章 美人心计   第十章美人心计   少恭看着躺在地上、一脸郁闷的丁隐,两两对视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丁隐瞪了他一眼:“你还笑!”少恭咳了两声,忍住笑意。“小师弟还不起来,莫不是要师兄扶你?”   要问丁隐为何一大早就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时间得倒回半柱香以前。   丁隐醒来的时候晨光刚刚照亮了窗户,少恭还没醒,丁隐用手臂支起半边身体,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少恭。他的目光轻柔地抚上他的眉眼,他额前的碎发,他柔和的侧脸,最终落到他绯色的唇上。丁隐的嘴角扬起一个似是邪魅又似是无辜的笑容,附身吻了上去,等他正从少恭身上退开的时候,少恭却在此时睁开了眼。   欧阳少恭一睁眼,眼前就是一张放大的脸,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于是,欧阳少恭一个挥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丁隐就被摔到了地上。   丁隐闷闷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嘟囔道,“又不是我想在地上的。”   少恭眼中含笑地看着他:“抱歉,小师弟离得我这么近,我看不清小师弟的脸,一时没控制住。”语气中却没有多少道歉应有的诚意。   不过丁隐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他想起了刚才的事,脸变得发红。刚刚,他怎么会……思及此,脸上的红意又加深了些。   “小师弟?”听到少恭的声音,丁隐才回过神来,“我,我先去找大师兄。”说完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少恭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伸手抚了抚唇,若有所思。   欧阳少恭来到大厅的时候,白子画、丁隐及一干长留弟子正在吃早饭。丁隐见到他,招呼他过去坐,有几个认识他的长留弟子,惊讶之后也都跟他打招呼,但更多的弟子则是好奇地打量着他。   白子画对众人简单地做了介绍,众人了然。欧阳少恭坐在白子画身边,开口道,“师兄,这件事情我想了想,不如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找瑾娘进行占卜,师兄带着其他弟子去集市探查消息。”   白子画赞同,丁隐却摇头,对着少恭说:“师兄,我想和你一起去花满楼。”少恭摇头,坚决道,“你是长留弟子,总是去那种地方不好。”   欧阳少恭说完,又和白子画商量了一些其他事情,丁隐见他们两个交谈,似乎没有他插嘴的份,也不等他们说完,就站起身说道,“我先去打听消息了。”   白子画皱眉,正要说什么,却被欧阳少恭拦住了。“让他去吧。”白子画看了看他,问道,“你和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少恭淡定地喝着粥,简单地回答。   丁隐走出客栈,觉得胸口堵得慌,看什么都不顺眼。一个没注意,就和一个人影撞了个正着。   “哎哟!”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身影也因为撞击力而向后倒去。丁隐反应过来,一把拉住那人手臂,将其扯了过来,那人却一个没站稳,跌进了丁隐怀里。   丁隐低头,就见到一张明媚娇俏的脸正仰头望着他,正是他昨天背回来的小翠。丁隐转身想走,却被小翠扯住了手臂,丁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听她面露难色,神情犹豫地说道,“这位俊哥哥,我脚扭了,你能送我回城西的花满楼吗?”   丁隐觉得,既然是自己害她扭得脚,自然是该送她回去。而且少恭现在说不定也在花满楼,正好可以去找他,于是便答应了下来,背着小翠往花满楼走。   “俊哥哥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小翠趴在丁隐背上,在他耳边温言软语,气息吐在丁隐脖子上,让丁隐觉得有些不自在。“我叫丁隐,是长留弟子。”丁隐偏头躲了躲,简单地回答道。   小翠见他模样,咯咯直笑,继续和丁隐说话,丁隐不想和她有太多纠葛,每每问话都只简单地应付。眼看前面就是花满楼了,小翠有些着急,便问道:“隐哥哥有心仪之人了吗?”   丁隐脚步顿了一顿,没说话,又接着往前走,小翠却知道自己问对了问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丁隐仍是不说话,小翠又问道:“隐哥哥告诉她了吗?”这回丁隐总算没有再保持沉默,却是眸色黯淡:“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隐哥哥唬我的吧,隐哥哥长得这么俊,有哪个姑娘不喜欢?”小翠调笑道。   丁隐却是认真纠正,“他不是姑娘。”   小翠愣了愣,这时丁隐已经把她放了下来。“花满楼到了。”丁隐说完,却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往楼中走去,小翠见状,也一拐一拐地跟了上来。   此时花满楼的姑娘大多还未起,丁隐对一个厅中的姑娘问道,“那位抚琴的东方先生有没有来过?”   那姑娘笑中带着媚:“他和老板一起去内室了。”丁隐放开那姑娘,就想往里面走,却被那姑娘拉住,“老板和先生去内室的时候,旁人是不能去打扰的。这位公子,不如让奴家来陪陪你?”眼波流转间,竟是带着暧昧的笑意。   但丁隐对她的挑逗之语毫不在意,只仍然问道,“为何不准人进去?”那姑娘掩嘴笑道,“说是要占卜,但每回都要好半天才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丁隐握紧了拳头,语气中带着些不快:“你什么意思?”   那姑娘眯着眼回道:“我们老板对那先生可好了,每回他来花满楼都是好吃好喝供着,我在花满楼这么多年,还没见老板对谁这么上心过,只怕是情郎也说不准。”   “胡说!”丁隐大声喝道,那姑娘被他突然喝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但随即又觉得丢脸,回嘴道:“那你说,老板为什么独独对他这么好?”   丁隐一时接不上话,只道,“总之不准你这么说他!”“小师弟,你怎么在这儿?”少恭和瑾娘在里间听到外头动静,出来就见着了丁隐,丁隐见了他,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走。   少恭不解,拉住丁隐。“小师弟别闹,我还有事没和瑾娘说完。”丁隐一听少恭还要和那个瑾娘在一起,顿时生气起来:“你和她有话说,在这里说便是!”   “我的事,还轮不到旁人来管。”少恭将手甩开,冷脸道。丁隐一见少恭生气,就有些不知所措,又想到那姑娘的话,心中难过却又不愿表现出来。欧阳少恭瞥见丁隐一副想哭又强忍住的表情,心中叹气,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柔声道,“好了,等我把话说完,我们再回去。”   少恭见丁隐不说话,转身和瑾娘一起回到内室。还是快点把事情处理完吧,小师弟有点不对劲。   小翠这时走上前来,扯扯丁隐衣袖,斟酌着开口道:“隐哥哥,你喜欢的那人该不会是……”见丁隐不说话,小翠又说,“那胡杏儿不过乱说,老板和先生没什么的,先生对老板也肯定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丁隐坐到楼梯的台阶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不是我说,隐哥哥你刚才太冲动了,先生会生气也正常。”小翠有些垂头丧气地说完,又道,“不过看先生的表现,肯定也是很在意你的,说不定隐哥哥并不是没有希望。”   “他对我确实很好。”说到这里,丁隐叹着气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知道他喜欢的不是我。”   小翠却笑道,“隐哥哥怎么知道自己是局外人还是局中人呢?”   丁隐愣住,又听小翠说道,“今晚子时隐哥哥一个人来后院找我,我有办法帮隐哥哥。”   丁隐不明所以,本想问个清楚却见欧阳少恭从里间走了出来。少恭看着他,笑了,“一起回去吧。”丁隐点头,把刚才要问的话都抛到了脑后,就要和少恭一起回去,这时小翠在后头喊道,“记得我的话哦,和那个人有关的。”   丁隐脚步未停,少恭疑虑,“小翠在说什么?”丁隐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回到客栈后,一行人交换了一下信息。少恭并没能从瑾娘那得知更多信息,线索仍指向花满楼,而白子画他们除了得知了那些人都是晚上失踪的外,也没有得到其他讯息,众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僵局。   到了晚上,丁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花满楼看看。他才飞身进入后院,就见小翠正站在后院等着他,见他来了,领着他去到一间厢房。   “你有什么要说?”丁隐进了屋,直截了当地问道。   小翠却端着一杯茶过来了,说道,“隐哥哥一路过来辛苦了,先喝杯茶吧。”丁隐抓起茶杯随意灌了一口,不想浪费时间。   小翠见状笑得开怀,“隐哥哥这么关心先生,还真是让人感动。不过……”小翠盯着丁隐,幽幽地开口,“隐哥哥不怕这茶里有毒吗?”   见丁隐握紧了拳头,小翠也坐下来,仔细观察着丁隐,“隐哥哥已经感觉到了吧。”   “你……你为什么要……”剩下的话却已经没机会说出口,黑色的血液因为丁隐开口说话而从嘴角流出,丁隐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27—— 丁隐(怒):“少恭,你和瑾娘什么关系?” 少恭(冷哼):“我还问你和小翠什么关系呢。” ☆、第十一章 秦始皇陵   第十一章秦始皇陵   小翠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丁隐,发现丁隐一动不动之后,啧了一声。“还真是因果报应,白日你背我,如今却换我扶你了。”说着拉起丁隐一只手,架起丁隐半边身体,朝门口走去。她本该是个身娇体弱的女子,如今扶着个男人,却看不到半点吃力之感。   小翠来到门口,正要往外迈步,心里却忽然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往旁边一瞧,立刻被吓得猛然大叫,手也往旁边猛地一推,将丁隐推了出去。原来她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丁隐睁着眼,正森森地盯着她。   小翠被吓得够呛,而被推出去的丁隐身子一歪,却在半路稳住了身形,正要直起身子,却又忽然闭目倒了下去。   小翠惊疑不定地看着丁隐,正犹豫间,只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她连忙躲闪,却仍是躲避不及,被一掌打飞。   一个身着青白衣衫的人出现在门口,可不正是那欧阳少恭。小翠眼中神色不断变幻,一边警惕着欧阳少恭,一边还不放心地提防着躺在地上的丁隐,冷笑着开口,“东方先生还真是深藏不露。”   “小翠不也同样高明?”少恭也不看她,只盯着地上的丁隐,“说吧,你为何要如此?说出来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小翠的目光在欧阳少恭和丁隐身上徘徊了一会儿,开口道,“先生,我与隐哥哥并没有仇怨,只是我家主子要杀他,小翠只能听命。”   “你家主子是谁?”少恭俯下身,给丁隐诊脉。小翠从刚来那一掌就明白他是个厉害人物,因此即使欧阳少恭现在一副不设防的模样,她也不敢出手,怕失了这唯一的生机。   “我家主子原是青城庄庄主曹峰,一年前隐哥哥下山除妖,杀的正是庄主心爱之人。庄主为了替心爱之人报仇,也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块玉玦,以魂魄之力修炼,修为猛进。”小翠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以魂魄之力修炼虽然进步神速,但生魂被撕裂时引来的怨煞之气却也同时被修炼之人吸收,庄主变得越来越暴戾,任何违背他的人,都……”说到这里,小翠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场景,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先生,小翠此举实属逼不得已,还请先生饶小翠一命。”小翠说着俯首磕头,抬头见欧阳少恭垂目,沉声问道,“你那主子现在何处?”   小翠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遂答道,“他在秦始皇陵。”   少恭点头,又问:“我问你,真正的小翠在哪里?”   “小翠”愣了一下,接着舒了口气,说道,“我把她藏在仓库地窖里,那里去的人少,不会被发现。”   欧阳少恭点头,收回搭在丁隐腕上的手,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起身对女子道,“带我去找小翠。”女子点头,带着欧阳少恭来到地窖,欧阳少恭见着小翠只是昏迷,并无大碍,对那女子摆手,“你走吧。”   那女子一听,如获大赦,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人影。少恭替小翠解了迷香,小翠悠悠转醒,见着少恭,明白是他救了自己,连忙道谢道,“多谢先生相救。”少恭只是笑笑,温和道,“不必如此,瑾娘对我向来多有照顾,我救你也是应当。”   等两人走出地窖,回到房间,小翠看着倒在地上的丁隐,不知怎么办才好。她抬头看向少恭,却见少恭笑笑,端起一旁梳妆架上的脸盆,一盆水照着丁隐的脑袋就泼了上去。   丁隐猛得打了个哆嗦,惊醒过来。睁眼就见欧阳少恭正从上而下地俯视着自己,又看到他身边的小翠。丁隐心里一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跃起,一步上前把少恭拉了过去,“少恭小心!”   少恭微微一怔,伸手抚去他脸上水珠,“小师弟醒了?”见丁隐怔愣地看着他,少恭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回走。“既然小师弟和美人的幽会已经完了,也该回去睡觉了吧。”   “我没有……”幽会。看到少恭明显不好看的脸色,丁隐默默地将剩下的两个字咽了下去,转而问道,“你怎么来了?”   少恭斜睨了他一眼,道,“师兄我在房里等了半天不见小师弟,只好出来寻人了。”   丁隐闻言,明白过来少恭的意思,忍不住笑了出来。今晚,也是一起睡么。   第二日,少恭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白子画,白子画看丁隐一眼,说:“如此,不如我们一同去秦始皇陵。”   少恭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一干长留弟子跟着白子画三人前往秦始皇陵。众人御剑而飞,不多时便到达了目的地,众人绕着始皇陵转了一圈,终于在北面发现了一个入口。众人都想进去,白子画却道,“这里既是那些人的巢穴,怎么入口一个守卫也没有,难道不在这里?”   众弟子一听,都立于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却听少恭道,“我看八成是有人通知了他们,人都在里面等着呢。”   众人不明所以,白子画却点了点头,道:“师弟说得有道理。”   众人一同进入入口,入口比较窄小,仅能两人并排通过,但进去之后却发觉里面开阔得很,中间的通道很宽,可容一辆马车通过。走了不过十来丈,两边的墙壁上开始出现各种壁画,人物神态都刻划得栩栩如生。   有些弟子停了下来,研究起了壁画。白子画皱眉,正要开口催促,却不知有长留弟子按到了什么,头顶上方的穹项忽然塌陷了下来,而欧阳少恭正好站在那处塌陷的下方。丁隐见状,一个扑身将少恭扑在墙壁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已经和少恭一起掉了下去。   两人从十几米高的地方直直落下,少恭想运用法术,却发现不知为何,用不了法术。这时两人已经快要到底,丁隐一把抱住少恭,反身让自己在下面做了肉垫。   两人摔在地上,由于有丁隐做缓冲,少恭没受什么伤,丁隐却是闷哼了声。少恭阴沉着脸从丁隐身上爬起来,上下打量着他。“哪里伤着了?”丁隐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少恭只盯着他,也不说话,丁隐却从他的眼神中明白不坦白是不行了。“真的没什么,只是刚刚脑袋在石头上磕了一下。”   少恭闻言,伸手往丁隐脑后一摸,丁隐没料到他的动作,忍不住轻吸了口气,很轻,却仍是让少恭听到了。少恭收回手,见手上带着刺目的红色,脸色变得更差了。他一把将丁隐转过身去,正要查看丁隐的伤口,却愣住了,在丁隐的后脑上,他看不到任何伤口。   丁隐也摸了摸后脑,疑惑道,“这里的地脉有些奇怪,赤魂石的能量好像增强不少。”   原来如此,伤口被快速修复了么。少恭如此想着,心中却仍是不快,即使丁隐的伤口能被赤魂石修复,他也不想被丁隐保护,师兄反过来被师弟保护,这是什么道理?   “师兄,这是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儿,丁隐开始打量起四周来,这里除了山壁就只剩下他们面前的水潭,水面银光闪闪,不远处正有瀑流不断地往水潭了注水。   欧阳少恭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两人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出路。丁隐看着水面中央部分的一块长约三尺的圆形空地,回头看了少恭一眼,见少恭也正看着那块空地。   丁隐一个飞身,跃上了那方空地。过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机关暗箭之类的,刚想松口气,就见一道水柱平稳地自丁隐脚下盘旋而出,慢慢上升。丁隐心中一喜,知道这应该就是出口了,望向少恭急急喊道,“少恭!”话音刚落,少恭已经飞身而来,身法飘逸而灵动,一起一落都是优雅至极。   少恭照了他脑袋狠敲一下,不悦道,“小师弟这是什么意思,处处都要护着,莫不是觉得少恭离开长留三年,便没有自保能力了?”   “少恭,我保护你,不是因为你没有自保能力,而是我想保护你。正如我叫你少恭,不是因为顺了口,而是因为我想叫你少恭。”丁隐说完,定定地看着他。水柱范围不大,两人隔得很近,少恭能清楚明白地看见丁隐眼中的坚定和真挚。   少恭撇开眼,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这时那水柱已经盘旋着通过洞顶,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个简单的书房,两人很轻松就找到了门,顺着走道往前走。这条路异常的平顺,两人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障碍,直到两人来到一间石室,见到里面的兵俑被破坏殆净的时候,他们才明白,平顺只是因为:长留弟子已经来过了。   两人沿着路走,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大殿的地方,大殿内也是碎石遍地,显然刚才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战斗。   少恭走到大殿中央,感觉到体内传来的冰凉感,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丁隐正在大殿内找出去的路,没发现少恭的异常,等他发现了一条暗道,回头去叫少恭的时候,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记的情景。   少恭站在大殿中央,周身被青黄玉色笼罩,与灵力发出的光不同,那光微弱却无法忽视,就像是从少恭身上发出来的。   “少恭,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丁隐忍不住开始问。   少恭对着丁隐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若我说,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某天我停更了,那一定是我的手机被摔得码不出字了,这样的话断更请见谅,我尽量现在多码点 ——小剧场28—— 小翠(看着躺尸的丁隐):“这丁公子该怎么办?” 少恭微笑,端起一盆冷水泼下。 小翠:“……”说好的温文尔雅、如沐春风呢?我一定看到了假的先生。 ——小剧场29—— 白子画和欧阳少恭商量完后。 白子画(对众弟子):“准备一下,一起出发去秦始皇陵。” 众弟子:?? 少恭:“……”师兄你要不要先跟他们解释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 ☆、第十二章 玉衡   第十二章玉衡   “少恭……”丁隐僵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起来,小师弟还没看过这个吧。”欧阳少恭却是不理会他的反应,以指聚气,往手背上猛地一划,一道狭长伤口出现在他白皙的手背。   “少恭!”丁隐惊叫,正要上前去查看伤口,却被接下来的一幕惊得顿住了脚步。血液从少恭手背缓缓流出,先是与他周身同样的玉色,然后逐渐变黄,再橙,最后变成常见的红色。   少恭看着丁隐的举动,有种凉意渗到了心底,果然,一旦发现自己与别人不同,即使是昔日恋慕之人,也能疏远甚至憎恶。欧阳少恭脸上仍是带着笑,心中却暗自盘算:只希望小师弟有点自知之明才好,毕竟,他不想和丁隐刀剑相向。   丁隐握紧了拳,忽然向少恭冲了过去,少恭心中冷笑,正要动作,却见丁隐张开了双手。少恭一怔,就被丁隐抱了个满怀。   丁隐紧紧地抱住少恭,脸埋在少恭颈侧,声音中带着点悲伤:少恭,难过的话,就不要笑了。”   少恭身体一震,神情恍惚,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一年,他与师兄白子画一起下山除妖,他受了伤,见白子画盯着他的伤口皱眉,已经做好了白子画对他冷眼相对的准备,白子画却只扯下衣料一角,替他包扎,淡淡说道:“下次注意点。”   那一刻,他以为他找到了归处。   手上传来衣料触感,低头,就见丁隐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他,正用布条给他细细包扎伤口,见他看过来,抬眼问道,“痛吗?”   欧阳少恭轻轻摇头:“没事。”丁隐听他这么说,又说道,“以后不要这样了,你没事,我有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欧阳少恭语塞,丁隐却是拉住他,往刚刚发现的暗道走去,边走边说:“我们去找大师兄他们吧。”   欧阳少恭任由丁隐拉着往前走,丁隐注意到,越往前走,少恭身上的玉色光芒就愈是黯淡,到最后竟然完全消失,变得同平常无二。少恭不说,丁隐也不问,只接着走,等他们从暗道出来,看到明媚的阳光时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出了始皇陵!   两人互看了一眼,正在考虑该怎么办的时候,少恭敏锐地捕捉到了稍远处传来的兵器交击声,带着还在思索的丁隐就向着那边闪身而去。   等到两人身形再次出现时,就见众长留弟子正和一群黑衣人在打斗,而和白子画对战的,则是一浑身黑气缭绕的男人。欧阳少恭明白,那应该就是小翠口中的庄主曹峰了。   白子画见到二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因为分神而被那男人抓到了空隙,险些被黑雾打中。欧阳少恭和丁隐见状,也纷纷加入了战局,三人本就不弱,又相互配合,高下立分。那男人见势不妙,将一物掷向空中,三人一见,都吃了一惊!   那物是一块玉玦,散发出浓郁的能量,那样式,分明是龙渊残卷中记载的玉衡!欧阳少恭之前虽有猜测,却也不敢肯定,如今见着了,仍是有些惊异。   只见那玉衡悬于半空,一些五颜六色的光点从散布在地的尸体内飞出,飘入了玉衡之中,与此同时,数道黑气也聚集而至。曹峰手掌一伸,魂魄之力与怨煞之气一起被吸入他体内,顿时,他周身围绕着的黑气变凝实了不少。   曹峰大笑,目光怨毒地盯着丁隐。“丁隐,今日本座就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白子画看着曹峰周身还在不断凝集的黑气,喝道,“布阵!”   丁隐和欧阳少恭立刻会意,三人以曹峰为中心,分立三角,手上手势变换,三柄一模一样的灵力长剑分别出现在三人面前,随即幻作万千剑影,向处在中心的曹峰而去。   那三才剑阵本是长留御敌之阵,剑阵之威取决于设阵之人的法术修为,以及三人之间的默契程度,如今被白子画三人使出,剑光大盛,气势恢宏,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长留弟子虽学过这三才阵,却从未见过如此威势惊人的三才剑阵,心中不由对这三人敬佩有加。   然而,白子画这边却并不乐观,依着这剑阵之能,待到剑影消散,那曹峰也该不复存在才对,然而如今,曹峰虽身受重伤,却不致身死。只见那玉衡从空中落下,看上去却已没了光彩,原来刚才,竟是这玉衡让曹峰躲过了致命一击!   曹峰自然不会再给三人机会,闪身就向着丁隐攻去,欧阳少恭见状,一掌拦截而去,却见曹峰半路转变方向,向着他而去!曹峰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三人中白子画法术最强,而丁隐因着旧怨对他防备甚重,佯攻之下真正的目标却是欧阳少恭。   此时欧阳少恭一招才刚发出,曹峰忽然袭击,另一招还来不及发,正准备生受这一掌,眼前却忽然闪过一道身影,曹峰的一掌,正正打在那人身上。   “小师弟!”欧阳少恭看清人影,不由叫道。丁隐吐了口血,转过头有些虚弱地对他笑笑,“我没事。”   欧阳少恭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丁隐,想到始皇陵内种种,不由惊觉:那个过去时时受他庇护的小师弟,已经长大,足以与他并肩了。   此时丁隐转头,眼睛对上曹峰,目光冷冽,语气冰冷,眼中隐有红光闪过。“要想伤他,先问过我!”曹峰想的没错,丁隐确实一直在戒备着他,只是他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欧阳少恭。所以当曹峰转向欧阳少恭的时候,丁隐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闪身挡了下来。   “好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曹峰见状,大笑,脸上净是轻蔑之色,“这般模样,竟有脸说除妖!早晚有众叛亲离的一天。”   丁隐眼中红光更甚,正要发作,手心却传来微凉温度。“师弟,你怎么样?”原来是欧阳少恭赶了过来。丁隐一怔,眼中狠厉尽数消退,回过头时神态已和平常无二。   曹峰知道他已经没有了偷袭的机会,但他恨极长留之人,拼死也想拉上这些人垫背,于是他横下心,身体开始快速膨胀起来,欧阳少恭见状瞳孔一缩,他,是要自爆!   “快离开!”欧阳少恭大喊,长留弟子听到,虽不知缘由,却也不恋战,纷纷撤退,而那群黑衣人不明所以,却是向着欧阳少恭他们围了过来。   欧阳少恭没有要走的打算,反而向着曹峰而去,丁隐一个伸手拦住,问道,“你去干什么?”   “我不能让玉衡也和他一样变成碎片。”说着就要过去,却被丁隐并指飞快地在身上一点,他的身体立刻就动弹不得。   “我去就可以了。”丁隐说着,对着走来的白子画道,“大师兄,带少恭离开。”   说完将少恭往白子画那一推,一个跃步冲了过去。白子画皱眉,却也是接住少恭,脚尖一点,身体已向后飘出十余丈。   “丁隐!你是来陪我的吗?你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变得和我一模一样!”曹峰见到丁隐,大笑起来,“哈哈哈!最后再送你一件‘礼物’!”丁隐没时间理他,只捡了玉衡便向后撤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轰”地一声,丁隐被爆炸的余波波及,被推出去足足三丈远。丁隐倒在地上,人事不醒,手里还护着那玉衡。那些围过去的黑衣人也被炸伤,倒地一片。   白子画和欧阳少恭离得虽远,却看得分明,那爆炸后散开的怨煞之气,有几缕钻进了丁隐的身体里。   爆炸一过,欧阳少恭和白子画就冲了上来。欧阳少恭看着丁隐身上破碎的衣物,暗自磨牙切齿。“丁隐,你还真是好样的!”   欧阳少恭俯身,正要拉丁隐起来,却见丁隐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笑容。少恭一惊,身体往旁边一侧,一道灵力刃从他耳边划过,带落几缕发丝。   少恭回头再看,见丁隐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是一片赤红。一击不中反手又是一道灵力打出,却是冲着白子画而去,白子画没有防备,反应速度却够快,还是偏头躲开了。   白子画和欧阳少恭对视一眼,相互点了下头。下一刻,两人几乎是同时来到了丁隐两侧,伸手并指点在丁隐两边的太阳穴上。两道灵力同时注入,丁隐眼神逐渐涣散,身体缓缓倒下。   白子画和欧阳少恭将丁隐一起带回了客栈。欧阳少恭给丁隐把脉,发现脉像紊乱,又想着丁隐刚才那赤红眼眸,说道,“看样子恐怕是那些怨煞之气激发了他体内的赤魂石。”   白子画皱眉,“结果会如何?”   欧阳少恭叹气,“那赤魂石本就是魔物,如今再加上怨煞之气相扰,只怕结果……”   那几日,丁隐一直昏迷,两人就丁隐的病情探讨了多次,却没发现什么合适的方法。最终白子画说道,“此次任务已了,我先带长留弟子回去复命,顺便请教师尊是否还有其他方法。师弟就交由你来照顾了。”   见欧阳少恭点头,白子画也不愿耽搁,当天就带着长留弟子回去了。   欧阳少恭回房,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丁隐,伸手抚过他的脸。即使之前再怎么对他生气,如今面对这张脸,却是发不出火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周末了~~ ——小剧场30—— 丁隐扑过来替少恭挡了一掌。 少恭:“师弟!” 丁隐(吐血):“我没事。” 少恭:“……”你当我瞎么。 ——小剧场31—— 丁隐(点穴):“师兄,带少恭走!” 少恭(磨牙):“……”胆子不小啊,小~师~弟~(数药丸)等下给他吃哪颗呢? 丁隐:怎么感觉后背发凉…… ☆、第十三章 似是而非   第十三章似是而非   少恭坐在床边,眉心紧蹙,眼睛盯着躺在床上的人,脑中闪过无数条对策却又被他一一划掉。他已经许久没有为哪个病人这么伤神过了,丁隐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却迟迟不醒,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少恭猜测这与赤魂石有关,期间也有收到白子画传回的消息,但却并无太大帮助。   少恭握住丁隐的手,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缓缓将灵力注入丁隐体内。桌案前的安神香燃得正旺,一缕缕幽香飘入少恭鼻内。   这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所做的准备,他要稳定心神,以神思进入丁隐识海,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却也是最冒险的办法,稍有不慎,他将永远被困在里面。但是他必须这么做,他不想丁隐出任何意外。没过多久,在安神香的作用下,欧阳少恭倒在了床边。   少恭再次睁眼时,眼前所见已经不是熟悉的客栈,而是热闹的大街。少恭初见眼前街景,便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明白了过来:这里是琴川。他记得这里,三年前他们师兄弟三人还在这里放过花灯。   想到三年前的那个花灯,少恭心中不由升起一种物是人非之感,还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公子,买盏花灯吧,祈个福保个平安。”路边小贩热情地举着花灯招呼着。   花灯?少恭一愣,抬起头来时不由惊愕,刚才还是白日,现下却已夜幕降临。身旁人来人往,走过的男男女女们脸上洋溢着笑容,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盏花灯,三三两两地往河岸的方向去。这分明,就是他方才脑中闪过的灯会之景。   少恭心里一沉:识海不是现实,场景变换随心而定,心里想到的东西都会在这里具象出来。但这事由丁隐做来是平常,发生在他欧阳少恭身上就不对。这里不是他的识海,他来到这里,不管有无恶意,都只能算是一个入侵者,没有遭到丁隐神识的攻击都算幸运,要想自如操纵,简直是痴人说梦。   少恭想:难道是巧合?他心念一动,脑中闪过其他画面,却见眼前场景也跟着一一转变。少恭惊愕万分,心里更是担忧,丁隐的识海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竟能如此任人操纵!   他在大街上四处找寻,结果却让他更加焦躁,无论他如何找,都找不到人。丁隐作为识海的控制者,本该很轻易就能见到,除非是对方不想见他,但这不合理,也不可能。   少恭正低头思索着对策,忽然耳边传来琴音,少恭转头去看,就见眼前之景不知何时已与刚才不同,变成了长留的绝情殿后山,他在抚琴,丁隐在练剑。   少恭刚才并没有想到这些往昔之景,那眼前所见,必定就是丁隐如今心中所想了。“师弟!”少恭对着两人大喊,两人却像没听到一般,依旧各做各的。少恭皱眉,刚才他还能和卖灯小贩交流,怎么如今却不行?他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来回,总觉得有些想法就要浮上来,却又抓不住。   这时丁隐一套剑法练完,转头看向石亭,而那抚琴之人也抬头看了过来。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少恭脑中光芒一闪,难道是……因为这里已经有了一个欧阳少恭?   想到这里,少恭脑中回想着琴川灯会,眼前场景晃了几晃,又重新稳固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散去,重新凝结成琴川夜色。少恭却对此有些高兴,这说明丁隐在反抗,虽不知最后为何放弃了,但可以看出这里仍是以丁隐为主,这让少恭稍微安心了一些。   少恭看着眼前的灯会盛景,来到一个小贩前,买了一盏花灯。既然在这里,他可以和路人说话,那么,说不定这里会是个突破口。   少恭四处查看,依旧没有发现丁隐的踪迹。少恭敛下眸中黯色,找小贩讨了笔墨,将花灯放在桌案上,正要落笔,手腕就被人捉住。少恭抬眼,看到了他一直想找的人,却忍不住皱起了眉。眼前之人,长得分明是丁隐的样子,气质却没有半点相像。   那人身穿一身蓝色锦衣,华丽布料上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角虽带着笑,却无法给人无害之感。这个人,若要欧阳少恭用一个词形容,大概只能是:邪魅。   他凑上前,附在少恭颈侧,轻声耳语,声音温柔至极,却让少恭浑身僵硬。“少恭,你若是敢在上面写那个人的名字,我就废了你这只手。”   少恭猛地甩开他的手,笔尖墨汁因为他的动作洒落一串在那人身上,那人毫不在意,只是仍扬着嘴角歪着头看他,似乎在等他开口。   “你是什么人!”少恭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了,不是刚才那种没有笑意的笑,而是真正的笑容。这让他的气质变得和丁隐有了几分相似,但等他收了笑,又恢复成了刚才的样子。   “我是丁隐。”看到少恭警惕的眼神,他好心的加了一句,“却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丁隐。”   “什么意思?”少恭正色道,眼神锐利。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丁隐开口,语气焉焉,似乎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感兴趣。   “那就长话短说。”少恭却是不给他换话题的机会。   “好吧。”丁隐看上去有些无奈,偏头看着少恭,眼中也带上了笑意,“我对你,向来是无法拒绝的。不过我们也不用在这里说吧。”   “不要紧,这些人不过记忆幻象,不用担心。”少恭坚持道。   丁隐叹了口气,说道,“这还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候你把赤魂石封进这小子体内了对吧。”少恭明白他说的“这小子”指的是丁隐,于是点头。   “你可知道,为何历代吸收赤魂石之人都会走火入魔,性格大变?”丁隐说完,见少恭不语,又接着说道,“因为赤魂石内有邪灵!这邪灵修为已过千年,要夺取一具身体易如反掌。”   “你是说,过往那些人并非被戾气所染,而是被邪灵占据了身体?”少恭说到这,大惊道,“那师弟他怎么样?”   “并非如此,被戾气所染的也有,但即使他们没有受到侵扰,最后也会被邪灵取代,不过换种死法而已。”少恭听到这儿,猛然抬头盯着丁隐,丁隐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这小子体质特殊,是六星之子,赤魂石的天然容器。再加上自身意志坚定,邪灵一直都拿他没办法。”   “那如今……”少恭忍不住篡紧了手中的笔。   “如今么,被煞气所染,邪灵力量增强,来和这小子抢夺躯体。”说着他歪了歪头,饶有兴趣地问,“你猜,谁会赢?”   欧阳少恭冷冷地看着他:“师弟不会输。”   “你说的没错,他没输。”丁隐说着点了下头,似乎有些不高兴,语气也变得不怀好意,“但他也赢不了。一旦他精神放松,比如说睡觉,就很容易被邪灵占据躯体。所以呢,为了防止万一,那小子想了个办法。”   丁隐说道这里却停了,欧阳少恭皱眉,“什么办法?”丁隐却不说话,只眯着眼看他,少恭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避开他的目光,他却飞快地靠近,在少恭还没反应过来时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少恭愣了一下,随即目光一冷,正要捏诀,却被丁隐再次握住了手腕。“你在这里是打不过我的。”他笑道。   欧阳少恭却冷笑道,“我觉得未必。”   “好吧。”丁隐松了手,手一摊,面上是一派无辜,“要动手随你,不过把这里破坏了,受伤的可是那小子。”   少恭抬起的手一顿,又收了回去,犹豫片刻,用袖子擦了擦脸,咬着牙道,“接着说。”   丁隐也不介意他的动作,笑得得意,“那小子在他脑子里摆上了长留的迷阵,困住了邪灵。”   “这与你出现有什么关系?”少恭问道。   “迷阵需要人操纵,他脱不开身,而一旦识海失去主导者,就会塌陷。”丁隐笑得开心,少恭却是笑不出来,“那小子在识海中创造出我,将这里交给我管理,如果不出意外,我和那小子的性格、感情、记忆都将是一样的。”   少恭思索片刻,盯着他,“邪灵暗中做了手脚?”   “真聪明。”丁隐眼中带着赞赏,伸出手想要触碰少恭的脸,却被对方躲过。“邪灵发现了,并没有阻止,因为这里坍塌了对他并没好处,于是他给我加了点东西进来。”丁隐收回手,看上去有些不悦。   少恭沉默片刻,才开口问道,“你既然管理这里,为何我进来你不攻击?”   丁隐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丁隐喜欢你,而我,也是丁隐。”   少恭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又问,“那我找你,你为何不现身?”   丁隐的脸冷了下来,冷冷道,“你找的可不是我。”   少恭却抬眼,直直地看着他:“那么,我要找的人,他现在在哪里?”   丁隐冷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笑容似是纯良却又带着邪气,“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想开新坑,写少恭去到《蜀山战纪》里的,但是想到这样的话我得去补《蜀山战纪》,五十多集~有点不太确定要不要开~ ——小剧场32—— 邪气隐:“你敢写那人的名字,我就费了你这只手。” 少恭(冷笑):“你觉得你打的过我吗?” 邪气隐:“……”(ノ=Д=)ノ┻━┻ ——小剧场33—— 邪气隐:“我对你,向来是无法拒绝的。” 少恭:“……”我认识你么~ ☆、第十四章 灯前月下   第十四章灯前月下   欧阳少恭看着眼前人的笑,觉得有些头疼,明明是一样的脸,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你想要怎样?”欧阳少恭耐着性子问道。   “就像现在这样。”丁隐笑得开心。欧阳少恭看着他,神情逐渐变得冷硬,“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你不过是师弟在识海中创造出来的,即使可以管理这里,也无法取代师弟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   丁隐挑眉,“没关系,只要那小子一辈子都被困在那里就好了。”   少恭皱眉,脑中思虑万千,不知该如何做。这时丁隐看他一眼,开口道,“少恭,不用想了,只要有我在,你是肯定找不到那个丁隐的。”这么说着,他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少恭眼神变冷,“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么。”说着他手腕翻转,一把朱红古琴出现在怀中。丁隐看着他,眼瞳逐渐被赤色所染,一柄血色长剑也出现他手里。周围的场景已经再次变换,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长留。   “如果早晚要死,我愿意死在少恭手里”丁隐开口,剑尖遥遥指向少恭。   少恭手抚琴弦,头也不抬道,“那我成全你!”   而此时,在另一边,丁隐坐在迷阵中央阵眼的位置,一动不动。他不能离开这里,给邪灵可趁之机,所以他只能等,等少恭来找他。他相信,发现他长时间昏迷不醒后,少恭一定会来找他,而他创造出的另一个自己会带着少恭过来。到时候他和少恭联手,削弱邪灵的力量,他就能重新克制住邪灵。   然而,丁隐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他的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他心里一惊,知道那边出了大事,一时也顾不得再和邪灵纠缠,心念电转间人已经来到了识海。因为他的到来,识海渐渐止住了坍塌的趋势,但他看着眼前的画面,却是有些不敢相信。   在那一片桃林中,欧阳少恭手持九霄环佩,漠然站立,而倒在他脚边的,正是他创造出来的另一个丁隐。   “少恭?”他低声唤了一声,少恭抬起头,看到是他,随手将琴收入虚空,向他快步走了过来,露出温柔笑意,接着又想到什么,眼中神采暗下几分,“师弟,对不起,我把这里毁了。”   丁隐看看少恭,又看看倒在地上的另一个自己,见少恭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强忍住识海坍塌所带来的强烈疼痛和眩晕感,一把抱住了少恭。“是我不好,让他惹你生气了。”说完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   少恭一把接住丁隐下滑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了他,鼻尖泛起阵阵酸意。丁隐,丁隐……   丁隐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客栈里了,少恭正坐在窗前看书,见他醒来,放下书籍走了过来,关切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丁隐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坐起来问道,“这是在那里?”   少恭温声道:“你的识海,琴川,我怕邪灵会趁机攻击你,所以不敢离开。”   丁隐低下头,看上去有些迟疑和不安,“万一我真的入了魔……”   “不会的。”少恭打断了他的话,见他仍是惴惴不安的模样,便道,“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丁隐抓住了他的手,柔声说,“我信。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能死在少恭手里。”   少恭面色不悦,却仍是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两人视线相对,欧阳少恭眼中的坚定,终是驱走了丁隐眼中的不安,他笑了笑,松开了手。“少恭,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在智计方面,他从来都比不上少恭。   少恭收回手,道,“我准备去打探消息,找到赤魂石邪灵。在这里,我们联手要让他神思散灭也是可以一试的。”   丁隐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邪灵依附于赤魂石,赤魂石不毁,他就不会真的毁灭,我们只能削弱他,不过这样就够了。”   欧阳少恭听到此言却是沉默,若是以往,或许丁隐可以压制住邪灵,但如今丁隐神识受损,只怕是……不过暂时也不必告诉他,免得他再担心。想到此处,少恭扬起一个笑容,“那师弟先休息吧,我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丁隐看着他的笑容,怔愣了一下,随后移开目光,抓住少恭手臂。“我和你一起去。”见少恭似乎要拒绝,丁隐又补充道,“在这里我找他更容易。”少恭想了想,只好点头。也罢,留他一个人在客栈,也终究是有些不放心的。   于是两人一起出门,丁隐看着眼前的琴川街道,见四处都挂着花灯,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他伸手拉住少恭,少恭被他忽然抓住,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转头看他,却见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少恭,我们去放花灯吧。”   说着不等少恭拒绝,周围的场景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们并排站于船头,两岸是热闹繁华,这里却只有他二人。河上的浮灯一盏盏消失,最终只剩下漆黑安静的河面。   少恭见状,忍不住打趣道,“师弟也太过霸道,别人好好的灯你把它们灭掉做什么。”丁隐却认真答道,“没关系的。”   少恭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就见丁隐手上多了盏黄色的花灯,递给少恭,“少恭你先写吧。”少恭接过花灯和笔,觉得这识海还真是方便。   他看着眼前的花灯,思索着:该写谁呢?最终提笔,在上面写下丁隐的名字。   少恭拿着花灯正要放,却被丁隐拦住。丁隐眼睛亮亮地看着少恭,少恭也是看着他,却是有些不解。   “少恭,我喜欢一个人。”丁隐拿过花灯,温和开口。少恭仍是看着他,眼中的温柔却又多了几分,丁隐看着这双眼,在那里面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样,仿佛这双眼里,就只会有他一个人。丁隐觉得自己即将要溺死在那无边的温柔里,心中的某些情绪克制不住地翻涌而出。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想到与他在一起的日子,会忍不住笑出来,见不到他的时候,我心里会很难过。”丁隐声音温柔到了极点,不用分辨也能感受到其中满满的情义与恋慕。   “我想把他的名字与我写在一处,以后也永远在一起。”丁隐说着,提笔在花灯上端端正正写上那四个刻上他心上的字:欧阳少恭。   少恭看着他做这一切,不说话也不阻止,丁隐却是把花灯放进欧阳少恭手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少恭捧着花灯站在原地,他知道,丁隐是把选择交给了他,他可以放,也可以不放,但是……少恭低眉浅笑,拿着花灯,将它小心翼翼地放上水面。但是,他怎么可能,把丁隐的那颗心丢到一边呢?   少恭刚站起身,就被人从身后抱住,在他耳边轻笑。“少恭,你知道吗?放了这盏灯,我可就放不开你了。”少恭回身,脸上却没有一贯的温和笑意,这让丁隐的心沉了一下,也收了笑看着他。   少恭的脸往丁隐靠近了几分,彼此呼吸可闻。少恭开口,声柔似水,却在丁隐心里点了一把火。他说:“君心即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唇上传来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随即那人就要退开去,但丁隐哪里肯放他走,抓了那人,捧起他的脸就往唇上贴,在上面一通乱舔乱啃不得要领。   欧阳少恭在心里抚额,按住丁隐肩膀将他稍稍推离,在丁隐怔愣之际再次吻了上去。   小师弟,还是让师兄来教教你吧。   两人一番唇齿纠缠,分开时都有些微微喘息,丁隐脸上一阵发红,眼神牢牢黏在了少恭身上,看着少恭就在那痴痴地笑。笑了没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敛了笑抓住了少恭的手,问道,“少恭怎么会对这种事这么熟悉?”语气里带着小心和不满。   欧阳少恭见状,忍不住想要逗逗他,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师弟以为呢?”丁隐看着他,脸上郁闷一阵,接着却是变得冷漠起来,声音也不复刚才温柔,“少恭不要以为我喜欢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哦?”少恭扬眉,目光带着点差异地看着丁隐,就见对方拉住自己的手,说道,“以后少恭不准再和别人做这种事!”   少恭微笑着抽出手,看着他不语。丁隐急了,便道,“你若是不能答应,那便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   少恭仍是微笑,挥挥袖子转身就要走,才走开没两步就被人拥住。“你还真走啊。”那人趴在他肩上,语气是十足十地郁闷,“你走了,我怎么办。”   “不是你让我走的么。”少恭语气里满是无辜。   “就准你逗我,不许我唬你么。”丁隐听到这话,声音闷闷的,“还说我霸道,明明你才是。”   “都知道是逗你的,又何必当真。”说着少恭用手搓了搓丁隐的头发,丁隐抬眼看他,认真道,“可我说的也是真的,以后你不能让别人亲。”少恭笑看着他,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34—— 邪气隐:“如果要死,我愿意死在少恭手里。” 少恭(抚琴):“我成全你。” 丁隐:“如果真有那天,我希望死在少恭手里。” 少恭(摸脸安慰):“不会的。” 邪气隐(掀桌):“区别待遇要不要那么明显!” ——小剧场35—— 少恭(端茶品茗):“小师弟吻技不行呀” 丁隐(郁闷):“我去找人练练。” 少恭(捏碎茶杯):“小师弟说什么?” 丁隐(亲了亲少恭):“我找你练练。” ☆、第十五章 一梦前尘   第十五章一梦前尘   少恭在丁隐的识海里待了三天,这三天他和丁隐四处查探,却找不到邪灵的半点踪迹,想来那邪灵也知道对付不了他们两个,干脆躲起来不见人。   少恭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丁隐说道,“师弟,这邪灵在你体内存在了几年,对这里熟悉得很,我们恐怕是找不到他的,只能引他出来。”   丁隐点头,知道少恭有了打算,便只问道,“该如何做?”   “如今正是你神识最为虚弱的时候,那邪灵肯定会找机会对你下手,只是我们在一起邪灵未必会出来,不如分头行事。”丁隐觉得有理,便点头答应,又见欧阳少恭从怀中掏出一物,塞进他怀里,“这是烛龙之鳞,上面沾了我的灵力,只要注入灵力,我能马上知道你的位置。”   少恭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担忧,又不放心地嘱咐道,“答应我,只要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立刻通知我。”   丁隐点头,握住少恭的手,心里一阵柔软,靠上前在他嘴角处轻柔落下一吻。“少恭,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少恭无奈,只能顺其自然,放开丁隐的手,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少恭。”丁隐见状一把揪住少恭衣角,少恭转头,见丁隐一副迷惑表情,不解道,“怎么了?”   “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去找你。”丁隐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烛龙之鳞,“我没有这个东西。”   少恭笑笑,不在意道,“没关系,邪灵的目的是你,我不会有事的。”   丁隐见到他那种没所谓的样子,就觉得有些生气,“你如果担心我,就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情,不要总是觉得自己怎样都没关系!”   少恭一时怔住,随后笑了起来,看着丁隐瞬间黑下去的脸,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我在识海里,如果和邪灵打起来,你肯定能够察觉,又何必担心。”丁隐一听好像确实如此,这才放开少恭衣角。少恭摸摸他的头,转身走了出去。   丁隐在门口看着少恭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走出门,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没走多远,丁隐来到了琴川郊外,正四处查看时,忽然发现前方有黑雾环绕,似乎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谁!”丁隐喝道,同时手中已经多了柄长留剑。   没有人回答,四周都安静得出奇,丁隐盯着那个人影,就见人影一晃,钻进黑雾之中不见了踪迹。丁隐自然不会这么让对方离开,也跟着冲进了黑雾里。   丁隐感觉空气扭曲了一下,接着眼前所见的场景就发生了改变:他正站在一个山谷之中,地势开阔,四周看不到人家,只有前方不远处盖着一间小小的茅草屋。丁隐明白他必定是进入了结界,察觉有异,正要激发烛龙之鳞,就被一声清喝打断了动作。   “什么人!”丁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戒备地盯着他。那小孩面貌清秀可爱,身上穿的蓝衣虽然破破旧旧,却洗得很干净,身后背着个药篓,显然是刚刚才采药回来。不知为何,丁隐觉得这个小孩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丁隐正要答话,就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我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了下来,到了这里。”丁隐回头,就看见一个小脑袋从一棵树后冒了出来。蓝衣的小孩皱了皱眉,往那边跑了过去,他从丁隐身边经过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根本看不到他一样。   丁隐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时那个穿着蓝衣的小孩说道,“你的腿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丁隐转头,见那个之前躲在树后的小孩已经站了出来,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还有几处被树枝划破了,腿上还被刮伤了一块,看来确实是从山坡上摔了下来。   “谢谢你,我叫小煦,你叫什么?”受伤的小孩坐了下来,问道。那个蓝衣小孩头也不抬,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答道,“我叫欧阳少恭,是个大夫。”   丁隐一震,目光落在那小孩身上,怪不得觉得熟悉,原来是小时候的少恭。那个叫小煦的小孩也是一愣,却是注意到了不同的地方,“你是大夫?真厉害,我见过的那些大夫都是老头子。”少恭也笑了,带着点调皮意味,“以后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大夫!”   丁隐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坐在一起聊天,然后分离。接着画面一转,眼前一下子暗了下来,丁隐打量着四周,发现他已经到了屋内。   年幼的少恭正躺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浑身颤抖,冷汗不断往外冒,衣服已经被浸湿了大半。他脸色发白,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有丝丝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床边坐着一个妇人,脸上神情痛苦,握着他的手,不断地拿毛巾给他擦汗,似乎想让他好受一点。   “少恭!”丁隐一惊,也不管那妇人,就要上前去抱住他,伸出去的手却直接从少恭身上穿了过去。丁隐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少恭痛苦地在床上翻来滚去,拳头篡得死紧,想移开目光却又做不到,心里像是被人拿刀子不断在划。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才渐渐平静下来,一张脸却苍白得可怕。少恭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屋顶,眼神却是没有焦距。   “少恭,好点了吗?”妇人轻声问道。   “嗯。”少恭眼睛眨了一下,轻声回应,“娘,为什么我们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妇人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娘给你讲个故事吧。在昆仑山巅,有一处灵泉,据说那里面的水能治百病,还让人长生不老,每年都有不少人前去找寻。一次偶然,一块玉石落入谭中,受潭水浸润百年,那玉中之灵竟是脱离了玉石,有了自己的躯体,变得与常人无二。然而这躯体并不完美,他的血液是如玉石一般的颜色,而且每月到他化形那天,身体都将承受万蚁噬身之痛。但玉灵承受了所有的痛苦,开始和普通人一般生活,还和人类有了后代。只是他没想到,他的后代也和他一样,身体上存在同样的缺陷。”   欧阳少恭转头看着妇女,平静道,“我们也是他的后代之一。”   妇女点头,爱怜地抚上他的额头,道,“我们族人,每月到出生之日都会遭受同样的痛苦,这点,我想你已经明白。”   少恭又是一阵沉默,才开口道,“我不信我的命会一直这样。”   “我明白,所以你学习医术,想要改变这一切。”妇女边替少恭更换衣物边道,“其实,人世间苦难诸多,遭受痛苦的又何止我们。”   “所以,我要学好医术。”少恭缓缓开口,“去帮助那些和我们一样遭受苦痛的人。”   “你能这么想,娘很高兴。”妇女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迷离道,“只愿你这份心能一直持续才好。”   少恭看上去有些困惑,但那妇女却没有再说。   画面再转,是少恭和一群小孩在河里捉鱼,少恭似乎长大了一点,和他们好像也很熟,不是第一次在一起玩的样子,丁隐注意到,那个叫小煦的孩子也在里面。   这时,在少恭旁边的孩子忽然脚一滑,眼看就要摔进水里。少恭伸手拉住他,却用力过猛,那孩子扑在他身上,他一时维持不住平衡,两人一起摔进了水里。等到两人从水里出来时,丁隐立即发现,少恭的手掌被划伤了,玉色的血液正不断地从伤口冒出。   丁隐忍不住跑过去,想要看看他的伤口,手却一如刚才那般穿了过去。“少恭。”丁隐难过地蹲下身,半跪在少恭面前,少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皱了皱眉。   “少恭,你怎么了?”刚才那个小孩发现少恭手流血了,拉起少恭手一看,却是猛地丢开,满脸惊恐地退开,指着少恭大叫,“你……怪物!”   少恭还来不及开口,就见那小孩对着其他孩子大喊,“他是个怪物!他的血是绿色的!”边喊还边往岸上跑,其他孩子一听,也是惊慌地跟着往岸上跑。   少恭愣愣地站在河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其他孩子已经上了岸,小煦看着少恭,又看看那个大叫的孩子。“少恭怎么了?”显然他还是不太明白,“他的血和我们一样啊。”这时少恭手上的血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   其他孩子一看,也都以为上当,纷纷指责那个大叫的小孩。“刚才少恭还要拉你,你却这么说他,真是太过分了。”“对啊,少恭还是因为你受的伤。”   那小孩一见同伴们都不信他,还想下河去少恭身边,急了,抓起岸上的石子就往少恭身上砸。少恭没防备,那石子砸在他额头上,磕出一个伤口,这下所有的孩子都看到了,玉色的血液从伤口流了出来。少恭捂着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怪物!怪物生气了!快跑!”不知是谁带的头,开始往回跑,其他小孩一见,也都吓得纷纷往回跑。   只有少恭仍站在河里,脸上带着茫然。他不明白,只是血液颜色不同而已,有没有伤害到谁,为什么往日的朋友会忽然变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36—— 少恭刚上长留时。 少恭:“师兄,这是我做的晚饭,快尝尝。” 白子画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一盘黑漆漆绿油油的不明物体,犹豫片刻,还是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口中。 少恭(期待脸):“师兄,味道怎么样?” 白子画(艰难咽下):“……尚、可。”还不是要打击他好了。 少恭(笑):“我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没想到师兄居然喜欢,那师兄把它吃完吧。” 白子画:“……”我以后绝对不说谎了。 ☆、第十六章 以身相许   第十六章以身相许   丁隐看着眼前的画面,感觉血气直往头顶上涌,手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心中疼痛难忍,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   少恭跪在一个妇人面前,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那妇女抬起沾满血污的手,像是想要摸摸少恭的脸,少恭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似乎这样就可以抓住她的生命。   “少恭,不管以后遇到多少坎坷痛苦,娘……”妇女吐出一口血,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接着说下去,“娘希望你……你能……活下去。”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看着少恭,脸上带着凄美的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手从少恭掌间滑落,摔在地上,整个人再没有了一丝生气。少恭跪在原地,眼神呆呆的一动不动。直到远处传来吵嚷的人声,少恭才猛然惊醒过来,扭头恶狠狠地看向那边。就是那些人,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当成怪物打杀,是他们害死了娘!   少恭的眼红红的,紧紧篡住拳头,身体颤抖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袖擦掉脸上的泪。听着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少恭朝妇女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娘,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少恭对着妇女说,也不管她是不是还听得见。他脸上带着决绝,说完后又向妇女鞠了一躬,抬脚朝着人声传来的反方向跑远。   丁隐看着少恭远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他身上的那种寂寞来源于何处。他看着那些人找上门,看着那些人围攻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丁隐低头间,周围场景又是一晃,等他抬头,就看到了被绑在架子上的少恭。不是年幼时期的少恭,而是现在的少恭。   “少恭!”他冲少恭喊道,他希望这也是幻境,结果这次他却得到了回应,“丁隐,不要过来!”   丁隐怔了一下,接着马上向少恭所在的方向奔去,跑到一半却停住了脚步。一个黑衣鬼面人出现在少恭旁边,拿着一把刀架在少恭肩膀上。   丁隐看着少恭身上的血迹,懊悔、愤怒、担忧都一齐涌了上来。鬼面人把刀贴近了少恭脖子,对丁隐喊道,“要想救他,现在就给我自刎当场。”   丁隐握紧了手中的长留剑,胸中情绪翻涌,脑中思绪万千。在识海中死去,其实和在现实中死去没什么区别,他愿意替少恭去死,可是如果他死去,识海被邪灵占据,少恭又是否能够安然无恙?   “不要听他的话,快逃!”少恭冲他喊道。话音刚落,就听鬼面人冷哼一声,“现在还想着他,自顾不暇了你!”   丁隐只见刀光一闪,少恭的胸前被划开一道狭长的伤口。少恭吐出一口鲜血,垂下头没有了反应。   “少恭!”丁隐目呲欲裂,眼中已是一片赤红,悔恨和杀意充满了整个脑子。   丁隐的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一般,空间开始扭曲,整个识海都不稳定地抖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但丁隐对这些全都不管不顾,只执了长留剑朝鬼面人飞身而去,鬼面人大惊,正要从结界出口出去,却发现因为空间扭曲,出口没了作用。   丁隐一剑横扫而来,带着无尽的杀意与怨恨,砍在鬼面人身上,鬼面人受此一击,直接倒地,还没来得及喘息,另一剑已经紧跟而至,一剑披在鬼面人面门,断了他的生路。   丁隐一步一步走到少恭面前,探出手指颤抖地贴上他的脖颈,发现再无任何跳动后“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他当时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犹豫!丁隐抱住头,痛苦地蜷在地上,识海的颤动也随之更加剧烈起来。   少恭站在琴川街道上,感受到识海的剧烈波动,心里大惊,明白是丁隐那边出了事,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已经被震出了识海。   少恭在床边猛然惊醒,他在丁隐识海中待了三天,现实生活中却不过过了一个时辰。他查探着丁隐的脉搏,发现里面真气乱窜,脉象混乱不堪。他尝试着再次进入丁隐识海,却被直接挡了回来。   “师弟!师弟!”少恭冲着丁隐大喊,即使知道这是徒劳无功,却不愿什么都不做。   丁隐此时身处一片浓雾之中,他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他是谁,脑中空茫茫一片,心口却痛得厉害。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弟……师弟……”空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师弟?师弟是什么?他不明白,但是他觉得那声音他很喜欢,于是他就这么听着,胸口的疼痛似乎慢慢在减轻。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换了内容,只是他仍旧不理解。丁隐?丁隐……是谁?那声音就这么唤着,丁隐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又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忽然消失了。丁隐着急起来,四处张望,找寻着声音的来源。“不要走!不要走!你在哪?快出来!”丁隐对着空中大喊,心里觉得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悲伤。   “……恭……阳……欧阳……少恭……”丁隐惊喜地发现,他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欧阳……少恭?欧阳……少恭……少恭……少恭!仿佛被一道雷电击中,丁隐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刚刚从梦魇中惊醒。   他慌张地四处张望,还没看清,就觉眼前一晃,他被拥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闻着那人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丁隐的呼吸渐渐变得平静,伸手也抱住那人。少恭,真是太好了,我没有忘记你。   少恭松开手,从丁隐身上离开的时候,丁隐眼尖地看到少恭的耳朵有些红。“不是说发现异常就通知我吗?”少恭板着脸看着他,他却答非所问,“少恭,你又救了我一次。”   少见他岔开话题,面上有些不悦,却见丁隐又说道,“我该怎么报答你呢?”少恭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对这话做何感想,他和他之间,还需要报答吗?   丁隐却是伸手撑起下巴,认真地思索起来,少恭摇摇头,走到桌边准备倒茶喝。他刚刚一直在试图唤醒丁隐,现在嗓子干得很。   少恭刚端起杯子,就听丁隐叫道,“有了!”听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少恭无奈地笑笑,打开杯盖喝了一口。这时丁隐转过头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不如我以身相许吧!”   “噗!咳、咳咳咳。”少恭不甚文雅地将刚喝下的茶一口喷了出来,被呛得不行。一只手轻轻拍在他背上,少恭转头怒瞪着他,“快回去……咳咳……给我躺着……咳咳。”   丁隐给少恭拍顺了气,才回到床上接着躺着,见少恭坐在床边不说话,握住少恭的手,语气有些无赖地道,“少恭不想要吗?”   少恭忍不住笑了,“你说说,我为何该要?”   丁隐想了想,认真道,“我很听话的,少恭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少恭撇了他一眼,语气凉凉地说,“我之前在识海对你那般嘱咐,你可有照做?”   丁隐哑然,想了想又道,“我可以保护少恭。”   少恭这次干脆连看都不看他了,“我打不过的想必师弟也打不过吧。”   丁隐再次哑然,过了一会儿,又看向少恭,眼中带着期许,却是不说话了。少恭见状,揶揄道,“师弟这是要耍赖了?”   “不。”丁隐摇头,“因为我想明白了:即使我什么都比不上少恭,少恭也会答应我的。”   “嗯?”少恭抬眼看他,他伸手抚上少恭眼角,开口道,“因为少恭不想让我伤心。”   “师弟这算是威胁了?”少恭眼角含笑地看着他,他不说话,只是用手指顺着少恭脸颊滑下,最后停留在少恭嘴角,在唇上摩挲一阵后,俯身吻了上去。   等到两人分开,少恭抹抹嘴,笑道,“师弟,师兄还没答应你吧。”   丁隐低头,面上浮起一片红,却仍是答道,“因为我喜欢和少恭亲近,少恭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了便是。”   见少恭没有说话,丁隐觉得有些失落,却觉额上被扣了一记,抬头,就见少恭看着他,眼中是一片晶亮。“既然师弟这么说,便许给我吧。”   丁隐的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他激动得握住了少恭的手,“少恭,你答应了!以后不管你去哪,都不许再丢下我。”   少恭摇摇头,失笑道,“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了?”“三年前。”丁隐苦着脸看他,抱怨道,“没有你在的长留,很孤独。”   “怎么会,不是还有师尊和师兄么?”少恭回道。   丁隐不悦道,“师尊虽然德高望重,但是说话做事都像个老头子,无趣得很。”   “呵。”少恭被他逗笑了,“师尊本就年长,这样也正常。那师兄呢?”   “大师兄那个人,永远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也没什么情绪,比师尊还要无趣。”丁隐不满道。   少恭正要笑,眼角余光撇到一抹白色,忙转头去看,就见白子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里。   “师兄!”少恭惊讶,随即想到方才的话,瞥了丁隐一眼,开口道,“师兄什么时候来的?”   “没有多久。”白子画脸上神情不变,依旧是一派淡然。少恭和丁隐刚要松口气,就听白子画接着说道,“只恰恰听到了丁师弟对我的评价而已。”   丁隐默默转头,装作没听到。少恭也只是尴尬地笑笑,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师兄今日来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白子画看他一眼,又看丁隐一眼,才开口道,“找到去除丁隐体内怨煞之气的办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37—— 在白子画尝试过黑暗料理后的第三天。 少恭:“师兄,吃饭了。” 白子画(瞄一眼):“拿过来吧。”还好是饭堂端来的。 白子画(吃了一口):“嗯?”(又吃了一口)“咦?” 少恭:“师兄,别吃了,你试不出味道的。” 白子画:“怎么回事?” 少恭(笑):“我在研究一种能让人失去味觉的药,刚好来给师兄送饭,就想试试药效。” 白子画:“……解药。” 少恭(摊手):“既然是试药,自然是还没完成的。” 白子画:“……”师尊,我想换个师弟。 ☆、第十七章 心之所惧   第十七章心之所惧   丁隐和少恭对视一眼,少恭斟酌着把赤魂石邪灵吸收怨煞之气的事和白子画说了,当然,隐瞒了他与丁隐关系变化的部分。   白子画皱眉,凝思片刻后正要开口,就被少恭打断了。“师兄,师弟刚刚清醒,还需要休息,我们先出去吧。”   白子画点头,和少恭一起走了出去,丁隐对此不太乐意,但是白子画在这里,他也不好要少恭留下来陪他。   接下来的几天,丁隐过得异常痛苦,每天被要求躺在床上不说,还要喝那些味道古怪的药,说是有助于他修复识海。但这些并不算什么,最为关键的是少恭也不来看他,每天都和白子画在一处,也不知在干什么,有时候一天都不出现,只有喝药的时候才能见到他。   丁隐之前一直昏迷,少恭也没有和他说白子画离开的事,故而对于白子画去而复返的事,他并不知情,只以为白子画这些天都是和少恭待在一处。虽然他相信少恭,但是想到这里,仍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那天,丁隐觉得在床上躺得快散架了,忍不住偷偷溜了出去。丁隐在外面逛了一圈回到房里,握着手里的东西,心里很高兴。然而到了晚上的时候,来送药的却是白子画。   “师兄?”丁隐朝门口望了望,却没有看到少恭,“少恭呢?”   白子画皱眉,放下药碗道,“他有事不能来,你把药喝了,我待会儿来拿。”说完也不再理会丁隐,转身就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   丁隐抿唇皱眉,沉思片刻,一掀被子跟了上去。白子画回到房里,关上了门,丁隐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便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凑上去看。他有预感,少恭在里面。   透过小洞看不见全部,但丁隐仍然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少恭坐在床上,白子画对他说了句什么后,上前去把他的上衣脱掉。丁隐一眨不眨地看着少恭,他微偏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并没有阻止白子画。   丁隐的手一点一点攒紧,直到最后一件衣服从少恭肩膀滑落,紧绷的神经终于“啪”地一声断裂,疼痛如潮水般席卷了丁隐的大脑,剧烈汹涌,凑不及防,让丁隐一个没站稳撞在窗户上。   “谁!”房中传来一声低喝,丁隐一惊,下意识地用闪行之术回到了房间。   丁隐跌在床上,任由脑子里的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似乎只有这样,胸口的疼痛才能减轻一些。   为什么?为什么!丁隐大口地喘息着,脑子里划过很多个场景,忽然,他发现了以前没注意,或者说被他故意忽略了的事情。   少恭是个很执着的人,少恭喜欢大师兄,那么……不!不对,少恭不会骗他,不会这么对他,少恭对他很好,一直以来都是……一直以来,一直以来!   “少恭不想要?”   “你说说,我为何该要?”   “因为少恭不想让我伤心。”   原来如此,竟是一语成谶。   脑中一下子变得通畅了,痛楚似乎也在此时消失,眼睛微微泛红的丁隐没有注意到,从他身上冒出的丝丝黑气。   而另一边,白子画将布条打了个结,舒了口气,替少恭将衣服拉好,开口道,“以后小心点,那瘴气不容小觑。”   “多谢师兄。”少恭道谢后,又解释道,“那兰芝草只有迷谷中有,少不得要去,一时大意了。不过所幸今晚是最后一剂药了。”   白子画闻言道,“就是今晚了吧。”   少恭边穿衣服边说,“嗯,我在药里加了安眠草,丁隐入睡后就可以开始了。”白子画有些犹豫,“我当日确实说过可以用玉衡吸取煞气,但是邪灵不比煞气,已生出灵智,不知是否可行。”   “所以这些事不能让丁隐知道,邪灵能透过他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少恭理顺衣服上的纹路,头也不抬地说,“我研究过古籍,玉衡和赤魂石相生相克,用玉衡来引赤魂石之灵是再合适不过。”   “师弟,你和丁师弟……”白子画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总觉得他回去一趟后,这两个师弟的关系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不只是称呼,还有两人相处时的感觉,都发生了改变。   少恭也是蹙起了眉,衡量着该怎么告诉白子画。二人各有思虑,一时无话,这时东南方一间客房内传来碗碟碰碎声。两人对视一眼后,白子画按住少恭,道,“我去看看。”那个方向,分明是丁隐的房间!   白子画进入房间的时候,就见丁隐正摔了桌上的茶杯,似乎还觉得不解气,拿起茶壶就往地上摔,眼睛撇到他进来,转身就把茶壶向他砸来!白子画只一偏头,那茶壶就摔在了墙上,丁隐见他躲过,眼中红光更甚。   白子画见状,知道不能再等,掏出一物,口中念决,一时之间,那东西光芒大涨,从中射出一道金光,照在丁隐胸口。丁隐只觉得胸口处传来强烈吸力,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体内被抽离,但那东西在他体内死命拉扯着不愿脱离,令丁隐痛苦非常。   一团团黑气顺着金光被引入玉衡,眼看黑气被吸收完,一团赤色物体也慢慢从丁隐胸口出现。白子画目光一冷,收敛心神集中精力念动口诀,眼看那团赤色大半都露了出来,却忽然间血光大盛,又回到了丁隐体内,金光也被掐断。   白子画早些时候替少恭疗伤耗费了不少真气,如今又受到玉衡反噬,几股真气在体内乱窜,还没来得及调息,就见丁隐已经双目赤红地向他一掌袭来。白子画抵挡不及,被丁隐一掌打中,后退几步,靠在墙上,闭着眼昏迷了过去。   丁隐露出得意笑容,正要一掌补上,眼角瞥见一抹黄色冲进房里,停下手转身走到那人身边,欣喜地看着他,“你来了。”“丁隐,冷静点!”欧阳少恭沉声喝道。   丁隐歪头,似是不解,“我很冷静,他想害我,我就杀他。”欧阳少恭摇头,放柔了声音道,“他是大师兄,怎么会害你。”   丁隐却不听,怒道,“你果然向着他。”说完一掌向白子画拍去,欧阳少恭一惊,随手抽出床边佩剑,跟了上去。丁隐的掌在据白子画胸口两寸的地方止住了,因为一柄剑的剑尖已经指在了他的后背。   丁隐收掌,缓缓转身,看着少恭,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比愤怒更让少恭觉得心悸。   “丁隐。”少恭刚开口,就见丁隐向他迅速靠了过来,一惊之下连忙收手。少恭剑刚刚收回,就被丁隐撞得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把身后的桌子撞倒。   少恭还来不及松口气,被丁隐就势往肩上一推,整个上半身撞上了桌面。少恭轻吸了口气,丁隐微微皱眉,抓住少恭肩膀的力道不由放松了几分。   “少恭。”丁隐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少恭的脸,像是第一次看到似的,“少恭,你是喜欢我的吧。”   少恭一怔,就觉肩膀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不由皱起了眉。“说!”丁隐命令道。少恭冷冷地看着他,不开口。丁隐眸色一冷,慢悠悠地说,“你不说我就杀了他。”   少恭当然知道丁隐说的他是谁,叹了口气,无奈道,“是。”丁隐听到这话,眉眼整个舒展了开来,眉间戾气似乎散去不少。   “那少恭答应的以身相许,还算不算数。”丁隐把脸埋在少恭颈侧,轻声问道。少恭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接着察觉到手被人抓住,怕他多想,便开口道,“自然算数。”   “这可是少恭说的。”丁隐抬起头,嘴角的笑容带着某种计谋得逞的味道,脸上带着邪气,眼睛是红色与黑色混杂的暗色。少恭暗道不好,正要说话,却被丁隐堵住了嘴,当然,用的也是嘴。   少恭张开的唇给了丁隐可乘之机,与以往的温柔缱绻不同,这次的吻却是带着强硬和热烈,不得不接受,不可以拒绝。丁隐的手指穿入少恭指间,手掌相贴下少恭却感觉到了与外表不同的情绪。   少恭不明白丁隐的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是他知道丁隐在以这种方式确认着什么。这种感觉触动了他,让他没有任由丁隐将他的手放置在头顶而没有反抗。   在少恭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丁隐才从他唇上移开,少恭剧烈喘息着,感到颈上一阵湿滑吮咬,原来是丁隐的唇。等等!少恭挣了挣身体,却被死死按住。“丁隐!”少恭不由喊道。   “嗯。”丁隐却是头都没抬,一路从脖颈吻到锁骨。“丁隐,住手!”少恭低声喝住,丁隐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少恭瞪着他,“你做什么?”   丁隐笑了,脸上有些红,似乎还有些羞赧,说出的话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是以身相许了,少恭不是答应我了嘛。”   少恭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有些脸红,坚定摇头,“不行,师兄……”“呵。”少恭的话被丁隐的冷笑打断,“明明说喜欢我,却又念着别人,还是说,你对我也只是喜欢,心里爱的着却是白子画!”   少恭面色一凝,没有开口。丁隐见状,只当他是默认,眼中赤色浓郁。   “我记得,三年前你曾经问我,如果有人欺骗我利用我,我当如何?”见少恭抬眼看他,他接着说下去,神色坚决而冷硬,“欧阳少恭,谁都可以欺骗我、利用我,但是你不可以。”   少恭沉思,丁隐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脑子里一个声音在不断放大,占据了他的整个意识:他想让这个人,成为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补了十集蜀山,感觉丁隐演得不错,但是那特效看得我好尴尬,虽然有帅哥仍停不下我按快进的手(?_?) ——小剧场38—— 少恭:“不行,师兄……” 丁隐(怒):“你果然想着他!” 少恭:“……”其实我只是想说:师兄还在这里。 ——小剧场39—— 丁隐:“那少恭答应的以身相许还算不算?” 少恭:“……自然算数。”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分钟后明白过来的少恭:“!!”不是你以身相许吗为什么被压的是我! ☆、第十八章 死生契阔   第十八章死生契阔   少恭只觉身上衣物一松,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丁隐的手,两人四目相交,最终少恭还是缓缓松开了手。也罢,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的话。   丁隐的手顺着衣料交叠处滑了进去,顺着少恭的腰往上游走,少恭皮肤光滑细腻,比玉石更柔,比绸缎更暖。丁隐觉得他的手已经黏在上面,没办法离开。而少恭的呼吸也随着丁隐手掌的移动而逐渐加深。   丁隐手抚上少恭的背,却意外地触到了布料,听到少恭传来的轻微吸气声,感受到指尖的濡湿,丁隐把手抽了出来。他将少恭胸前的衣料拨开,就见一圈圈纱布缠在少恭胸口。   丁隐将少恭从桌上扶起,又拉着他坐到床上,脱了上衣细细查看,这才发现少恭后背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而那片血色仍在扩散。   “少恭。”丁隐一时慌了神,少恭见到丁隐眼中水色,安慰道,“没事的,受了点小伤,本来不想让你担心,没想到……”说到这里,少恭轻轻叹了口气。   “丁隐,我给你这一次机会,你如果现在想要,我可以给你。”少恭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说出的话却让丁隐觉内心汹涌。   丁隐想起自己刚才做的事情,脸上一阵火热,却是半天不说话。“你不说话,我便走了。”少恭说着,就要把衣服穿上,却被丁隐挡了。少恭低着头,将眼中翻涌的情绪都掩藏住,手却暗自握紧。   “你的伤口裂了,换完药再走。”说着去找了纱布一类的东西过来,给少恭换药包扎,再给少恭穿好衣服。少恭露出浅淡微笑,“你确定让我走?”丁隐无奈苦笑,在他唇边印上一吻,低语着,“是。”他可不想让少恭的伤口再裂开。   少恭下床,来到白子画身边,替他把脉后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丁隐。丁隐会意,背着白子画回房。   少恭回到房中,开出一张药房递给丁隐,“我看你精神得很,不用在床上躺着了,去抓药吧。”丁隐撇嘴,走出门不多时却又折了回来。“还有事?”少恭正翻看手中医书,头也未抬。   丁隐掏出手中之物,系在少恭腰间,少恭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玉环。少恭无奈摊手,“拿来吧。”丁隐把另一块玉环放置在他手心,少恭悉心将它系在丁隐剑柄上,“这次我原谅你,若是下次再敢质疑我的感情,我就……”少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丁隐一听,不由问道,“就怎样?”   见少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丁隐知道自己又上了一次当,连忙开口道,“不会有下次的,少恭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   丁隐很听话的去抓药,不过此时已经到了晚上,许多药店都已经关门了,有两味药材没有集齐,只好先回来,明日再去。   第二天一大早,丁隐就买齐了药材,又一刻不停地跑去熬药。对于打伤白子画这件事,丁隐还是很愧疚的,他希望能够做些补偿。   丁隐端着药往白子画房间走,才走到门口,就听到白子画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如果玉衡没有办法吸出丁师弟体内邪灵的话,恐怕就只有使用万法封印这一个办法了。”   “师兄,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到别的办法。”少恭恳求道。白子画叹了口气,道,“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丁师弟再像昨晚那般失去神志,又该如何?”   少恭却是坚定道,“他的识海已经在修复了,我会治好他的。”   丁隐走进去,将药放在桌上,对白子画拱手道,“大师兄,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心智不坚,被赤魂石戾气所染,以后不会了。”白子画摇摇头,道,“我并非怪你,只是担忧罢了。但愿是我多想了。”   然而事实证明,白子画并没有多想,昨晚的失控并非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头。之后一个月里,丁隐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有时会莫名其妙地砸东西,有时还会对周围的人发动攻击。所幸白子画和少恭总是陪在他身边,倒是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丁隐每次反应过来总是会呆呆地站上半天,似乎不相信那些事情是他做的。   少恭为此去花满楼找了瑾娘占卜,显示结果却是玉衡。“玉衡与赤魂石一阴一阳,本是相辅相成,只是,赤魂石有灵而玉衡无灵,打破了这种平衡。试问,无灵之物又如何能与有灵之物抗衡。若要用到玉衡,除非让玉有灵,方有一线希望。”   少恭摇头,无灵之物要生出灵,往往需要经过成千上万年吸收日月精华才行,丁隐怎么可能等到玉衡那一天。   少恭在走廊找到丁隐的时候,他正靠在栏杆上,望着天空出神。“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少恭。”丁隐往旁边挪了挪,给少恭让出一个位置,“我听到你和师兄的话了。”   他想到刚才无意间听到的话,转头看着少恭的眼睛,说道,“我也愿意和你一起死。”   少恭正准备安慰他一两句,手却被丁隐握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少恭看着丁隐认真的模样,心中感动的同时也觉得很无力,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他呢?   “少恭,我和大师兄说了,后天就回长留,进行万法封印。”少恭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甩开了丁隐的手,怒道,“丁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进行了万法封印你将再也无法使用灵力,身体比之常人还不如。”   他吸了口气,强行压下怒火,“你不是要斩妖除魔吗?你这样还怎么斩妖除魔?”   “我从小无父无母,被村子里的人收养长大,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有一年村子里出现了妖怪,害了很多人,后来来了一个云游道士把它收了,村里的人很敬重他。我当时就下定决心,要去学习道法,降妖除魔,做受人敬仰之人。”   丁隐拉着少恭重新坐下,说,“你离开长留后,我终于能够独立下山除妖了,也开始小有名气,人们对我都很敬重。我做到了我一直想做的事,心里却感觉不到快乐,相反,它很痛苦。”   少恭看向丁隐,丁隐目光悠远,陷入了往昔回忆之中。“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什么修仙,什么受人敬仰,这些都没有你重要。和你相知相守的这一个月,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或许你不相信,但是现在,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我明白了。”少恭转头,没有再劝他。他和丁隐,都是把情之一字摆在最前面的人,又如何能不明白丁隐的想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就见白子画走了过来。“师尊有事传唤,我先行回山一趟,明晚应该会回来,后天我们再一起回山。”   “无妨。”少恭答道,“师兄若是忙,我们自己上山也可以的。”   “便当是我的一点私心吧,这最后一次回山,我总是想和你们一道的。”白子画说道,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少恭仍是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   “师兄。”少恭开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白子画摆手打断,“只要你们以后能过的好,师兄也就放心了。”   “师兄,我们……”“当我看不出来么。”白子画瞥了他和丁隐一眼,脸色显然不太好,“时候不早了,我先启程了。”   少恭和丁隐对他道别后看着白子画瞬身而去,对视一眼,都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少恭,等我施行了万法封印,我们就一起去看这大千世界,去看你说的那些世间美景,你说好不好?”丁隐笑着问少恭,少恭答应,“好。”   “只是到时候我可能没办法保护你了。”丁隐说到此处,眼神有些黯淡下来,对于他来说,这绝对是让他很难容忍的一件事。   “嗯?”少恭挑眉,带着着调笑意味,“我记得以前有个傻子总是要保护我,我生气了,问他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自保能力,他却和我说,他想保护我,是他想这么做,和我们的能力无关。”   丁隐听到此处,明白了少恭的意思,也变得释然了,不管有没有灵力,他都想保护他,这份心,这份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丁隐眼中眸色重新明亮起来,“少恭,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少恭勾起嘴角,笑道,“那就有劳丁大侠了。”   “那少恭打算怎么报答我呢?”丁隐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手指轻柔地从少恭脸上拂过,勾起少恭的一缕发丝放在指尖把玩,那神态,倒是有了几分风流公子的味道。   “在下也不知该如何报答,在下身无长物,只琴艺与医术还过得去,既然大侠要报酬,在下只有……”见丁隐好奇地看着他,他勾勾嘴角,接着道,“在下只有去瑾娘那里多弹几日曲,挣点银子来给大侠了。”   “不用那么麻烦。”丁隐拉住他,“琴,你直接弹给我听便是。至于医术,我确实生了病,无药可医。”   少恭一顿,问道,“什么病?”   丁隐看着少恭,直望进他心里去,“相思症。”   相思无解,唯你可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40—— 长留往事篇3 一日,丁隐早课睡觉,被白子画教训。 白子画:“丁师弟,早课怎能如此松懈,罚抄长留门规五百遍。” 丁隐:“可是早课很无聊啊。” 白子画:“一千遍。” 丁隐:“……” 少恭:“小师弟,清虚师伯讲课确实无聊了些,但那般光明正大的睡觉就是你的不是了。” 丁隐:“……少恭。”(?_?) 白子画差异地看了少恭一眼,点了点头。 少恭:“清虚师伯幻术很差的,你以后睡觉是个幻术,保准他看不出来。” 丁隐(点头):“说的有道理。” 白子画:“……”白子画,修道之人讲求心平气和,你要冷静。 ☆、第十九章 惊 变   第十九章惊变   少恭按了按眉心,把心里的烦闷压了下去,起身去找丁隐。明天就要去长留了,不知怎么,他总觉有些心绪不宁,难道,这次封印会出什么问题?   “少恭。”丁隐推门进来,反身将门关上,“明天就要去长留了,我有点担心,那个万法封印对邪灵真的会有用吗?”   欧阳少恭狐疑地看着丁隐,“那是长留最有效的封印,当然有用。”   “看来你还真是很有信心呐。”丁隐慢慢转身,邪笑着看着少恭。少恭心里警铃大作,知道丁隐被戾气所扰,面色一凝,口中默念清心诀,冲上去双指点上丁隐额头。   丁隐身体一僵,接着软倒下来,少恭接着他,松了口气。这最后一晚,别出什么事才好。   少恭正要将丁隐移到床上去躺着,丁隐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掌朝他劈来!少恭胸口正中一掌,摔在地上,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少恭擦了擦嘴角的血,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个过程中目光都没有从丁隐身上离开过。丁隐不屑地看着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惊人的改变,变得傲慢而邪厉,他狞笑着慢悠悠地说,“感觉怎么样?”   “你是……赤魂石?”少恭握紧了袖中的手,脸上却是不露分毫。   “不错。”说到此处,他的表情变得更暴戾了,“上次在识海,差点被这小子干掉,如今又想封印我,我怎能不让你们尝尝苦头!”说着双掌击出,血色戾气直逼少恭而去!少恭一直注意着他,就是怕他忽然发难,此刻自然是躲得及时,那戾气打在桌子上,将木桌击了个粉碎。   少恭冷哼一声,手袖一挥,九霄环佩已经出现,手指一扫,龙吟之声顿起!少恭十指不停,数道灵力凝成的气刃朝邪灵袭去,邪灵一边躲避一边回击,片刻功夫,整间屋子已经被毁了个干净。   少恭与邪灵对视,木屑和瓦片从他们两人之间落下,那是被他们毁掉的房梁和屋顶。两人身上的衣衫都被划了口子,少恭盯着邪灵,眼神冷厉,却没有再动手。   “怎么不打了?”邪灵笑着擦了擦嘴角的血,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忘了,你现在杀了我,丁隐也会陪我一起死。哈哈哈!”说完又是一掌击出,少恭翻身躲过,一块玉石从他袖中掉落,摔在地上,正是玉衡。   邪灵一看到玉衡,眼中的戾气又重了几分。而少恭这一动,让之前刚刚平息下去的伤势又重了几分,喉咙一哽,一股血顺着嘴角滑下,滴在地上。   眼看那邪灵又要攻击,少恭正苦思该如何应对,忽然眼前金光一闪,那玉衡竟是悬空向他飘了过来!怎么回事?少恭一惊,抓起玉衡往旁边一躲,避开了邪灵的又一次攻击。   那玉衡被他抓在手里,发出嗡鸣之声,竟似和他的身体有着某种共鸣一般!之前明明没有这个状况,难道说……少恭的目光看向地面,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他收起九霄环佩,右手往左臂上一划,血液顺着手臂滑落,滴在玉衡上,玉衡吸收了血液,立时光华大盛!玉衡不是赤魂石,怎么会需要吸收血液?少恭不解。忽然,一段记忆从他脑中划过,让他僵在了原地。   一块玉石落入泉中,玉中之灵得以从玉石中脱离……   赤魂石与玉衡相生相克,赤魂石有灵而玉衡无灵……   原来如此。少恭缓缓闭眼,以神思探入玉衡,果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邪灵见着这边的异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明白大事不妙。他出手打向欧阳少恭,却不料这时一股吸力从欧阳少恭身上传了过来。邪灵大惊,想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邪灵一掌打过去,却如同打在了棉花上。他能感觉得到,他的本源之力正不断地通过欧阳少恭被导入玉衡。   邪灵大惊,他当然知道玉衡和自己相伴而生,是自己的天然克星。之前欧阳少恭和白子画突然拿玉衡对付他,他差点就被永远封进玉衡之中,幸运的是,玉衡力量不足,被他挣脱。可如今的玉衡却似乎并没有这个问题,短短一个月,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不,不对。邪灵看向欧阳少恭,只见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心中笃定是欧阳少恭做的手脚。感觉到体内不断流失的力量,邪灵心一横,所有的恶念与戾气同时爆发了出来,顺着他的手掌涌向欧阳少恭!   少恭正以心神操控着玉衡,全力吸取着邪灵的力量。忽然身体受到强力冲击,胸口一闷,有丝丝鲜血从他嘴角溢出。少恭知道邪灵在反击,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神识虽可做玉衡之灵,身体却比不得玉石坚韧,仍会受伤。但此时此刻,他又如何能放手?   邪灵见攻击有效,更加剧烈地激发体内戾气。这并没有废他多少功夫,他的心里本就是暴戾非常,如今生存受到威胁,更是如此。   然而欧阳少恭却没有任何动作,如果不是从他口中不断流出的鲜血,他甚至会以为这些攻击都没有用。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已经被吸取得差不多了,整个灵体都开始漂移,邪灵眼神阴鸷地盯着欧阳少恭。欧阳少恭虽然闭着眼,却也能感觉到那具有穿透性的目光。额上冷汗滑落,却是死死握住玉衡不松手。   “好,欧阳少恭,你要我死,我也不让你好过!”说着邪灵整个灵体从丁隐体内脱出,朝着欧阳少恭猛然撞去!   这一撞,少恭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整个身体都如同火烧一般,钻心剔骨的疼痛让少恭的感觉有些麻木,所有的知觉反馈到大脑,除了痛还是痛。   灵体被吸入玉衡的瞬间,欧阳少恭的手松开了玉衡,整个人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白子画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整个屋子已经被毁得一塌糊涂,在一片狼藉中,丁隐和欧阳少恭双双倒地。丁隐嘴角带着血,显然是受了伤,而少恭更是惨烈,那件杏黄色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了大片。   白子画第一次如此惊慌失措,他带着两个师弟不断闪行,原本需要御剑半日方能到达的路程,硬生生让白子画缩成了半个时辰。   白子画带着丁隐和少恭回到绝情殿,不理会脑中强烈地眩晕和身体的虚脱,就跑过去撞响了议事钟。   片刻之后各殿长老赶来,看到丁隐和少恭都是大惊,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赶紧为两人疗伤。丁隐伤得较轻,没过多久已经脱离了危险,白子画将他带回房间,又回到大殿外守着。   直到晨光微曦,殿中门才缓缓打开,白子画看着各位长老一个个走出殿去,眼睛直直地看着留在门口的师尊,只见他神色哀痛,缓缓摇头。“五内俱焚,救不过来了。”   白子画冲进殿中,扑到在少恭面前,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还记得,那年师尊下山,回来时身后跟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包子,白白软软,清秀可爱,一双眼睛却是警惕地瞪着他。后来他才知道,那包子是他的师弟,名叫欧阳少恭。   他让少恭叫他师兄,少恭却只叫他白子画,屡教不改,屡罚无畏。直到有次他带少恭下山除妖,看到少恭异色的血,才明白那些戒备是从何而来。他只上前去替少恭包扎好,带他回山。   第二日见面,少恭看见他,面上表情有些奇怪。他并未在意,正要去做早课,少恭却是冲他低声喊了句:“师兄。”   声音很柔,很软,带着些难以察觉的依赖。白子画一怔,心里一软,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原来,这就是做师兄的感觉。   或许是那个时候少恭的模样太过乖巧,让白子画以为他会得到一个乖巧的师弟,却不想事与愿违。   他给他端来连自己都嫌弃的料理,偷偷拿他来试药,还把他后院的奇花异草全拔了,种上一些稀疏平常的药草。   白子画心里生气,可向来有错必罚的他,却总也下不去狠手教训他。或许是因为,那声“师兄”太过温柔了吧。   白子画看着这个师弟慢慢长大,见证了他的所有成长。直到三年前这个师弟递给他一个同心结,他才惊觉,一切在他不曾留意的时候,已经错了位。   白子画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却不想他是如此决绝,毅然离开了长留,三年里毫无音信。   少恭离开长留后,白子画有时会看到丁隐在后山发呆,虽然丁隐没说,白子画却知道他在想念少恭。白子画看着丁隐,会觉得疑惑,少恭为什么不回来?他的师弟在这里,他怎么能舍得离开。   三年后他们再见,中途他离开了两次。却不想,他第一次离开,回去后他的两个师弟已经互通心意,情意相融。第二次离开,回去后只看到昏迷的丁隐和濒死的少恭。两个师弟,他一个都保护不了。白子画觉得,他这个师兄,当得实在太过失败。   白子画一路持续使用闪行之术,身体和精神本就到了极限,此时悲从中来,心绪不宁,终是控制不住,一口心血吐出,直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时间在700年后,一切结束了以后~ ——小剧场41—— 长留上仙白子画法力超群,超脱世俗,世人只以为他断绝了七情六欲,在世间没有任何牵绊,心里也不会记挂任何东西。 但是他们不知道,白子画心中一直有两大憾事: 第一件,没有救下欧阳少恭。 第二件,没有救下丁隐。 ——小剧场42—— 当年在长留,丁隐总是惹祸,少恭总是想办法替丁隐开脱,而各殿长老告状又总是会找白子画。 那时的白子画,希望这样的日子快点结束。而如今的白子画,希望能够回到当初那段日子。 ☆、第二十章 遗失   第二十章遗失   “少恭!”丁隐从床上猛然惊醒,伸手往脸上一摸,发现那里已经湿成了一片。这是这么了?丁隐怔怔地坐在床上发着呆。   他仔细回想,希望能从脑中找到一点线索,但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记不起梦境的任何内容,但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与痛苦,却是深深地残留在了他的脑子里。   丁隐握紧了拳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起身穿好衣物,走出房门去做早课。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上个月他和白子画一起出去除妖,被魇魅攻击导致识海坍塌后就留下了这样的后遗症。   然而丁隐由于识海受损,对于这些并没有记忆,他的记忆只到到达江都的那一刻,其他一切都是白子画事后告诉他的。丁隐觉得有些烦闷,上次一起下山的弟子,除了白子画就数他入门时间最长,结果别人都没事独独他受了伤,难道他就这么弱吗?少恭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呢?   而且,或许是梦境里的感觉太过真实,他总觉得这段丢失的记忆很重要。然而不管他怎么想,脑中都是一片空白,这让他内心焦躁而无奈。   这种感觉,就像你读一个故事,正读到精彩部分,往后一翻却发现书被人撕去了一页,什么都看不到,而再往后,讲的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你对着残缺的页面抓耳挠腮,愤愤不平,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在一番长吁短叹后,无奈地接受事实。   丁隐做完早课,接到了一个除妖任务,也不停留,直接下山去了。对方只是一个道行浅薄的小妖,找到他没费丁隐什么功夫。但这本来没什么难度的任务,丁隐却受了伤。   丁隐跪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长留剑。他的剑一般都以虚纳之法存放,需要时再取,是以今天还是他醒来后第一次看到这把剑。剑还是原来的剑,只是剑柄上,却多了个玉环。   那玉环样式不算普通,却也算不得罕见,丁隐却像没看见过一样,怔怔地盯着它看,连脸上的血迹都顾不得擦。眼前忽然变得模糊起来,眼泪不受控制般争先恐后地从眼中逃出,一滴滴打在他手上。从刚才第一眼看到它,心里的悲伤和痛楚就不断涌出,无法克制。也正是因为这些情绪来得太猝不及防,让丁隐一时顿住,被那妖怪钻了空子伤了到了胳膊。   “……不会……我明白了。”他在脑子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破破碎碎。不会,不会怎样?明白了什么?他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他的剑上多出了个剑饰,还是用以明迹的玉环。他喜欢的是少恭,断不可能系上别人给的玉环,可这确实是他的剑,那这东西又是怎么回事?他烦躁地抓住那玉环,想要把它扯掉,却又舍不得,不敢真的用力。   两种情绪反复交织,丁隐一拳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直到手上模糊一片,才渐渐冷静下来。   如果一本书被人撕掉一页,你该怎么知道故事的后来情节?丁隐回到长留,汇报情况后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去找了白子画。   “师兄,把上次的任务详细地说给我听听。”丁隐语气中的迫不及待让白子画察觉到了不对劲,反问道,“怎么了?”   丁隐便将剑饰一事跟白子画说了,白子画皱眉,他不会撒谎,也不知道该怎么编故事,索性直接当不知道,说:“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你到江都当晚便失踪了,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直到前几日才醒来。”   丁隐将信将疑地看着白子画,觉得他隐瞒了很多东西,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好对此质疑,只问道:“师兄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秦始皇陵。”这一次,白子画倒是答得很干脆,让丁隐开始怀疑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他点点头,向白子画道谢后就离开了,白子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缓缓地摇了摇头。   丁隐在房间坐了一会儿,将那玉环上取下放在手里反复摩挲,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如果少恭在就好了,他那么聪明,一定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丁隐这时忽然意识到,他最近想起少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但不知为什么,每每想起少恭,即使心里思念非常,却没了以前那种下山去找少恭的想法。想到这里,丁隐下定决心要弄清楚自己失踪这段时间做了些什么。   没过几天,丁隐又接了个除妖的任务,这次的妖物有些道行,他花了整整半个月才完成。收拾完了妖物,丁隐特地绕道去了江都一趟。   丁隐到江都时天色已晚,他进了城门找了最近的一家客栈,打算在这里待几天。他直接走到柜台面前,对老板道,“老板,一间客房。”   “好嘞。”老板笑眯眯地抬起头,却在看清丁隐模样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挥手开始赶人,“又是你?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丁隐看了看四周,确认老板说的是他后便怒了,“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不给钱。”   “你出十倍的钱我也不干。”老板冷着脸,看起来比他还愤怒,“上回把我客栈房间拆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居然还敢来。”   丁隐不明所以,听着那老板骂骂咧咧说了一通,正不耐烦要打断他,却在听到一句话后猛地忽然伸手抓住了老板衣领。   “你刚刚说什么?”或许是丁隐表情太可怕,让老板身体有些抖,“你们拆了我房子就走,还不让我说啊。”老板本来还想抱怨丁隐有几次差点伤人的事,结果被丁隐一蹬,立马不敢开口了。   丁隐情绪激动,瞪了老板一眼后,又道,“你刚刚说什么黄衣公子?”   老板怕他发难,嘴上也不敢不答,“是,有一个黄衣的公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和你们住一起的。”老板见丁隐眼神更加凶狠,心中叫苦不迭,想着这小子有病,那两个看着他的公子也没看见,估计是偷偷跑出来的,万一等会儿发起疯来可怎么是好?   老板这边还在琢磨对策,丁隐却已经提了他的领子,一字一句地说,“和我一起来的那些人还有哪些,样貌如何?”   “一开始来了十几个,都穿着和你一样的衣服,后来又来了一个广袖长衫的温文公子,好像姓欧阳。没过几天,很多人都走了,就剩下你,欧阳公子,还有一个白衣公子。”   “那白衣公子是什么样子?”丁隐冷着脸问,语气虽不似之前那般逼人,但店老板却觉得他好像更愤怒了,连忙答道,“那公子冷言寡语的,气质非凡,一派仙风道骨。”   丁隐胸口剧烈起伏着,沉默了很久,最终把手狠狠一放,冷着脸走了。老板被吓得够呛,拍着胸口站起来,觉得今天真是倒霉,还是早点关门好了。   而另一边,丁隐出了门就直接御剑回了长留,夜间凉风吹在他脸上,让他冷静了一些。等他回到长留的时候已过子时,丁隐在白子画门口站了半晌,还是折了回去,坐在床上看着那玉环到了天明。   白子画早上一出门,就见到了本该在外除妖的丁隐,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是一圈黑色的阴影,看上去精神很不好。   “师弟?”白子画诧异地看着丁隐,丁隐却直直地看着他,问道,“师兄,少恭在哪里?”   白子画心里吃惊,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只问道,“什么?”“不要骗我了!”丁隐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我们上次下山遇到他了是不是!”   白子画不语,丁隐见他沉默,知道那店老板说的是真的了,便喝道,“他现在在哪里!”   白子画看他一眼,脸上是一片漠然,“自然是去做他想做的事了。”丁隐闻言一僵,握紧了手里的玉环,摇着头反驳道,“不可能的,他不会再丢下我的,即使他要走,我也会跟着他的。你骗我!”   “莫说你当时昏迷不醒,便是没有,他若是不想带你走,你又如何能跟得上。”白子画看着丁隐,想到少恭的话,以及少恭死后丁隐的反应,看了丁隐的手一眼,狠下心冷声道,“就如你送给他的玉环,他不愿要自然是会还回去的。”   丁隐的脸变得更白了,踉跄着向后退开两步,张口发出两声无意义的笑。“哈,哈哈。是啊,我居然忘了,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居然还以为……原来,只是我自作多情。”丁隐看着手里的玉环,喃喃自语,“怪不得看着你,我会那么伤心。”说完把那玉环往地上狠狠一摔,把它摔得粉碎。   我不求你能喜欢上我,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可是你为什么连这点请求都不愿意答应?   丁隐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想要下山的想法了。大概是因为:即使丢失了那段记忆,感情却仍然存在着吧。   白子画看着丁隐离去的身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师弟,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1—— 白子画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欧阳少恭,但是已经晚了。少恭躺在床上,面上覆了一块白布,师尊站在一旁,神色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白子画抬眼看向他的师尊,希望这不过是那个调皮师弟的恶作剧,师尊却只是摇了摇头,递给了他一个东西。 他看着那东西,下意识地注入灵力进去,一道光影出现在空中。白子画看着那虚幻的身影,知道那不过是少恭用灵力留下的一缕神识,而且即将消散。 “师兄再不醒,我的灵力可就维持不住了。”那人到现在居然还能开玩笑,白子画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少恭打断。 “时间不多了,师兄听我说。我房间药柜左数第三行第七列,有一瓶‘忘川’,能洗去人的记忆。一滴一天,让丁隐把遇到我之后的事都忘了吧。” 白子画不解,“为何如此?” 对方却是露出一个浅笑,带着点哀伤,“师兄觉得,佛家七苦,爱别离与求不得,究竟那个更痛苦呢?”说完又是苦笑,“我忘了,师兄是不懂的。” “在少恭看来,一件东西如果注定要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得到。得而复失,那种痛苦更让人难以忍受。” 白子画沉默,少恭又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是凡人的奢望。我愿意陪他死,却不愿他陪我死,无论经历多少悲伤痛苦,我始终希望他能活下去。” 少恭说到这里,虚影开始慢慢变淡,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白子画看着他越来越透明的身体,终是点头。 “师兄,好好照顾他。”少恭说完这句,散成星星点点的光,四散开去。 “放心,师弟。” ☆、第二十一章 绝情   第二十一章绝情   又是一年花开花落,白子画坐在房内,指尖轻拨,几缕清音从他臂间的“流光”传出,然而如今,却再没有琴音相合了。   一个时辰前,丁隐过来找白子画,他的眼睛红红的,神色哀戚,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少恭死了。”白子画听到这话,向来平静的脸上出现了波动,抬头仔细留意着丁隐的反应。丁隐很伤心,但是眼神没有一年前那般绝望,也似乎并没有引剑自刎的意图。白子画这才暗暗放下心来,恢复了寻常神色。   白子画不知道丁隐的变化是因为时间,还是因为“忘川”,但丁隐愿意活着,他总是高兴的。只是有些事,他还是需要知道:“你如何得知的?”   “我去江都找人占卜少恭的下落,结果……”丁隐说到此处,眼睛又开始红了。   丁隐痛恨这样的自己,一年前他得知真相后,回到房间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发誓再也不会去找欧阳少恭。然而当听说江都有能人可以占卜后,却忍不住想去询问。丁隐在心里自我劝慰,想着只是问问而已,便去了花满楼,不料那花满楼老板娘竟认得他。   一番谈论后丁隐才知道原来一年前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少恭。不过丁隐对此毫无印象,瑾娘问他关于少恭的情况,他也是一个也答不上来。   瑾娘见他面上不好看,便打住话题问他来意。丁隐只说要寻一位故人,因不知少恭的生辰八字,只好把随身带着的玉哨给了他。   “虽有故人之物,但生辰不祥,只能算个大概方向。”瑾娘解释道。丁隐点头,觉得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再跟上去。   瑾娘进了内室,过了一会儿后出来了,却是带给丁隐一个晴天霹雳。   “少恭……死了?”丁隐呐呐地说,瑾娘听到这话也是大吃一惊,“什么?你说的那故人就是少恭?”瑾娘还说了什么,但是丁隐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丁隐不知他是如何离开的花满楼,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回的长留,脑中嗡嗡一片,闪过无数画面,全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   白子画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安慰道,“生老病死是世间常理,你也不要太过伤怀。”   丁隐望着白子画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有些难以置信,片刻后才开口道,“师兄当真是无心无情,他死了也见不到你有半点伤心,他喜欢上你,真是不值。”   白子画僵在原地,看着丁隐离开,才转身离开。   而在白子画伤神之时,丁隐正在后山,拿着一把铲子挖土。他没有用法术,只一铲一铲下去,挖好了坑,将一旁叠好的衣物放了进去。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同心结和一个玉哨,一起放了进去。   丁隐盯着那玉哨看了半天,终究是舍不得,把那玉哨拿出来,小心翼翼擦干净后,才开始填土。   白子画来到后山时,就见丁隐跪在一座衣冠冢前,对着墓碑说话。“我不知道你死于何时,不知道你死在何地,甚至不知道你因何而死。”丁隐抱住墓碑,额头抵在墓碑上,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白子画知道丁隐在哭,但他无法给丁隐安慰,也不能告诉丁隐他想知道的东西。   “少恭,我曾经恨过你,怨过你,觉得你太绝情。可直到刚才我才明白,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求而不得,却又不愿放手。”丁隐慢慢抬起头来,手从墓碑上的字迹上抚过,动作温柔,仿佛摸得不是墓碑,而是那人的脸,“不知若是有人爱上我,我是不是也会这样无情。”   丁隐在墓前跪了好几天,不吃不喝也不睡,若不是白子画强行将他拖回房,他只怕会一直跪下去。   “你再跪,他也不可能回来,他希望你活下去,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白子画难得的发了火。如果是平常,丁隐大概能听出这话中的不寻常,但是如今丁隐深受打击,对此不做理睬,只呆呆地坐在床上,没有表情。   这样一直过了十来天,丁隐才开始慢慢恢复正常,和平日一般修习,练剑。但丁隐对白子画的疏远,白子画是能察觉到的,但他只认为,这是丁隐伤心过度,过段时间就会好的。然而白子画只知道,时间会抚平伤痛,却不知有些东西就如同酿酒,时间越久,味道越浓。   一段时间后,不止白子画,就连其他人也发现了丁隐的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要不是所有的长老都共同确认过赤魂石的邪灵已经被完全吸收,如今存在于丁隐体内的只是一股强大的能量,戒律长老一定会认为丁隐被戾气所染,要求将他关押了。   时间匆匆而逝,转眼已过七十余载,年岁虽逝,丁隐与白子画却仍是青年样貌,因为他二人皆已修成仙身,容貌不再改变。修仙需要绝情弃爱,对此若说白子画是心如止水,那丁隐大概便是心如死灰。   长留掌门传位于白子画,而丁隐则成为了长留的长老,搬出了绝情殿。丁隐成为戒律长老三个月后,长留弟子犯错的次数大幅减少,只因长留弟子都发现,这个新接任的戒律长老,比起前代长老,不知严厉了多少倍。   曾有长老提出过异议,丁隐却当众辩驳道,“我只是按规矩办事,并无任何私情,既是坏了规矩,便该按规矩来罚,你说是不是,大师兄?”白子画一番思索后,点头同意。丁隐表面高兴,心里却在冷笑。   由此,丁隐在成为最受长留女弟子爱慕的长老的同时,也成为了最受人敬畏的长老。上丁隐的课,那些女弟子总是想犯些错引起丁隐注意,丁隐从来都照罚不误。但受罚最多的,却不是那些主动犯错的,而是一名可以算得上安分守己的弟子。   丁隐确实是在找那人的麻烦,因为她是白子画新收的弟子:花千骨。太深的痛苦会让人变得执着,这些年,丁隐对少恭的思念有多深,对白子画的厌恶就有多重。他觉得,如果不是白子画,少恭就不会离开,也不会客死异乡。所有和白子画沾上关系的人,他都不喜欢,要不是少恭的墓在这里,他大概会选择离开。   丁隐虽然搬出了绝情殿,却是每日都要回去一趟。白子画知道他要去后山祭奠少恭,自是不会多言,他每日事物繁忙,也不会去后山,因此丁隐从来都是一个人来去。   那日丁隐来到后山,却见到了另一个人。一身粉衣,脸上带着点婴儿肥,一副可爱天真的模样,不是花千骨是谁。   花千骨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那碑,察觉到身边有人,偏头一看,竟是平日最喜欢找她麻烦的丁师叔,登时吓得大叫一声,向后躲开了几步。   花千骨低着头站在一旁,想着这下完蛋了,肯定又要受罚了。虽然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丁隐每次总能从她身上挑出错来,还让人无法反驳。   半天没有听到丁隐说话,花千骨悄悄抬起头,就看到丁隐正跪在墓前,痴痴地看着那墓碑。他表情柔和,目光温柔,平常给人的严厉冷硬全褪了个干干净净,看上去简直变了个人。   花千骨见丁隐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连忙偷偷溜掉,回到长廊后才拍着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天呐,刚刚的师叔太古怪了,还好她跑得快。   自那之后,花千骨却注意到了后山,有空总是会去后山看看,发现丁隐每日都会去后山。   花千骨将这件事告诉了白子画,问她师父葬在那的是什么人,白子画却只让她以后别去打扰他。花千骨觉得很冤,这个师叔每日来的时间不确定,会待多久也不确定,有时甚至可以待上一整天。要自己不去打扰,那不是以后都不能去后山了?可她刚刚才在后山发现了好多好玩的东西,真是可惜。   花千骨内心苦恼,嘴上就一个不留神说了出来,其他女弟子听说了这事,都要去看。其他人倒也还好,但又几个和她玩得要好的朋友,花千骨实在推脱不了,只好带着她们偷偷溜进绝情殿。   几个人在长廊下,看着不远处的丁隐,开始悄悄说起话来。   “戒律长老看上去好温柔噢。”一女说道。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平日里戒律长老总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了。”一女感叹道,“如果是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压不住人嘛。”   众女附和,花千骨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却撇到她那丁师叔已经在朝这边看了!她赶紧扯扯其他人的衣袖,正要制止她们,却见丁隐已经起身朝这边走来了,而且,面带不悦!   她们说话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修仙之人听力比之常人要灵敏很多,所以丁隐自然很轻易地就发现了她们。   花千骨看着丁隐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落到了她身上,顿时觉得冷汗直冒。她心里不停哀叹,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正要开口说话,丁隐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喜欢安静,不要打扰他。”丁隐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花千骨哪里还敢待,拉着其他人赶紧走了。   第二天,所有人都被罚扫天梯,众人一边抱怨一边猜测着那是什么人。一个女弟子拉住花千骨手臂问她,“小骨,你知道那里埋着谁吗?”   “大概,是他的爱人吧”花千骨想着,回忆起了那碑上的名字:欧阳少恭。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花千骨只是白子画徒弟,没有妖神设定,我只是懒得想其他名字而已。 ——小剧场43—— 众弟子路上遇到丁隐。 女弟子:“哇,好帅。” 男弟子:“情敌来了。” 花千骨:又要被罚了T_T ☆、第二十二章 血涂之阵   第二十二章血涂之阵   丁隐御剑而行,目的地是南疆的乌蒙灵谷。前几日乌蒙灵谷大巫祝韩休宁传信到长留,说上古凶剑焚寂的封印松动,希望长留能派人帮忙加固封印。   丁隐赶了一天的路,才到达乌蒙灵谷的外围。丁隐打量着山谷周围的灵力结界,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往空中丢去,不出所料的被挡了回来。丁隐正准备传信进去让人出来接应,却发现了不速之客。   一群黑衣鬼面人围住了丁隐,丁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首那人也不答话,冷笑道,“废话少说,快告诉我们怎么进这个结界,否则对你不客气。”   丁隐也笑,却是无声的笑,眼中没有笑意,反而带着邪气。“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不客气。”说完已是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   收拾那帮喽啰并没有费什么功夫,丁隐把剑架在为首那人脖子上,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十足的威慑,“说,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企图?”   为首那人知道自己逃不掉,也不敢隐瞒,连忙道,“我们是七十二福地之青玉坛弟子,奉坛主雷严之命来此试验阵法之效。”丁隐扬眉,示意对方接着说,对方见瞒不掉,只好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前几日青玉坛坛主雷严得到了一张阵法图,名为“血涂之阵”。阵法分为两个部分,生门与死门,是为以死换生之阵,以死门之中的人性命为代价,换取生门之内的人重生。   丁隐眼神变换不定,最终问道,“为何要在此处试验阵法?”他相信如果只是以命换命,应该不需要特地跑到这里来。   “这个阵法需要在清气鼎盛之处方可,这里地脉流动正是灵力聚集之处,况且……”那人停顿了一下,丁隐不耐烦地将剑又贴近了几分。“况且焚寂剑也在此处,坛主对焚寂志在必得,正好一举两得。”   丁隐收了剑,看着那青玉坛弟子提防地看着他,也不在意,只道,“叫你们坛主过来,我有话要和他说。”见那人没有动作,又道,“我守在这里,你们谁都别想进去。”   “好大的口气!”随着一声低喝,一把刀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朝丁隐呼啸而来,丁隐挥剑格挡,剑气与刀势在半空相撞,共同爆破开来,四周顿时草木皆毁,烟尘四起。   待到烟尘散去,丁隐才看清了刚才偷袭之人的样貌。那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穿着锦绣华服,身上带着股傲霸之气。“你是雷严?”丁隐缓缓抬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雷严看着对面的丁隐,心里暗暗吃惊,只见那人样貌清俊,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却毫不费力地就接下了自己的一招。虽然那招他并没有用全力,但雷严感觉得到,对方也没有用全力。他身上没有什么外放的气势,就这么淡淡地看你一眼,却能让人感觉到那平静眸光下隐藏的杀意。那种带着平静的杀意,让他的气质变得独特而古怪。仿佛蛰伏在暗处随时会发难的魔物,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下意识地警戒,即使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阁下是谁?”雷严开口,打破了那种压抑的感觉。   “长留戒律长老丁隐。”丁隐倒是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我想和你们合作。”   雷严听到这里才真正地吃惊,问道,“堂堂长留上仙,为何要与我合作?”   丁隐抬头看他,眼中隐隐有红光泛起,“我的目的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合作还是不合作。”   这时远处传来声响,想来是刚才这里的打斗把乌蒙灵谷的人吸引了过来。“如何合作?”雷严眼珠一转,已经下了决定。   “我帮助你得到破除结界之法,而你,需要给我一样东西。”丁隐眼睛盯着雷严,看着雷严眼中猝然而起的怒火,不由冷笑,“放心,我对那焚寂没兴趣,我要的,是这血涂之阵的阵法图。”   雷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好!那雷严就在此等候丁长老的消息。”说完就招呼着手下人离开了。   雷严走后没多久,一群穿着苗疆服饰的人就出现在了丁隐眼前。一身着祭祀服的少妇走上前,警惕地盯着丁隐,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在下丁隐,是长留戒律长老,受掌门之命前来帮忙加固封印。”丁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这是掌门亲笔书信,你可以查看。”   少妇身边的一个青年走上前拿了书信,那少妇读过一遍之后,才收了警惕,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方才听到这边有响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我在这里碰到了一群鬼面人,和他们打了起来,现在他们逃走了。”丁隐开口解释道。少妇眉心蹙起,对旁边那青年道,“三水,回去后加强周边守卫。”青年点头应是。   一群人穿过结界,进入了乌蒙灵谷。这里的人不似长留弟子那般修炼辟谷之术,而是自给自足,一路过来丁隐能看到不少人劳作的身影。   一白发长者迎了上来,一脸焦急地对那少妇道,“大巫祝,封印怕是撑不住了。”原来那少妇就是乌蒙灵谷的大巫祝韩休宁。   韩休宁一惊,带着丁隐去查看了一下焚寂剑的封印,确认暂时无事之后,对丁隐道,“丁长老,我想尽快加固封印,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丁隐点头,“那今晚就开始吧。”   韩休宁心里的担忧这才放下一些,让人先带丁隐下去休息一下,又吩咐其他人去准备封印需要的东西。   丁隐跟着一人来到一间客房,关好门后召唤出一只符鸟,符鸟拍拍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   丁隐站在窗前,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风景。‘确实是个世外桃源。’丁隐想,‘只可惜,马上就要成为荒谷了。’   结界外的雷严站在树下,看到一只符鸟朝他飞了过来,赶紧伸手抓了过来。哈哈,本以为会受到阻扰,没想到反而得到意外助力,就连上天也在帮他雷严!   收到符鸟传来的消息后,雷严对着正在休整的青玉坛弟子喊道,“起来,准备行动!”青玉坛弟子迅速集合,排列齐整,一个个带着狰狞的鬼面面具,向着乌蒙灵谷走去。   而另一边,韩休宁正在为接下来焚寂封印的事做准备,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呼喊,刚冲出屋子,就见两个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巫祝大人,有人闯入了乌蒙灵谷!”   韩休宁大惊,接着目光一寒,向着丁隐所在的房间跑去。韩休宁冲进房内,就见丁隐正坐在桌边,悠闲地喝着茶,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韩休宁大怒,一掌向丁隐劈去,丁隐飞身而起,那桌就被韩休宁劈成了两半。   “与其在这里跟我打,还不如去救救你的族人。”丁隐手里握着茶杯,笑得邪魅肆意,“你说是不是,休宁大人?”   韩休宁听着屋外传来的哀嚎,心内如同刀绞,忿声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长留的意思?”   丁隐抬眼看她,一个用力捏碎了手中茶杯,“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说着已是一掌向韩休宁袭去!   韩休宁的修为,自是比不上已为仙身的丁隐,没过多久便见败势。韩休宁心里急切,对着丁隐一个佯攻,拼着受丁隐一掌,找机会逃了出去。丁隐冷哼一声,在屋内又等了片刻,才走了出去。   再出门时屋外已是满目疮痍,随处可见的尸体,被血染红的草木和土地。丁隐从中慢步穿行,来到山谷中央祭祀用的祭祀台,见到不少青玉坛弟子站立在其上。   丁隐脚下发力,跃上祭祀台,就见台面上画满了繁复的阵法图文,阵法中央放置着一具尸体。大概是雷严和他们吩咐过,青玉坛弟子见他上台,也没有阻止。之前那领头的青玉坛弟子口中念动咒语,地上的阵法闪现出光影,光影缓缓上移升至空中,并逐渐扩散,覆盖了大片土地。   在那个范围内的尸体,体内都飘出了一些光点,丁隐知道,那是尚未离体的魂魄。那些魂魄在空中汇集,最终融在一起,化作光束照进了阵法中央的尸体体内。   等到光束渐渐消失,那尸体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丁隐俯下身,手贴上那人脖颈,竟然真的感受到了脉搏的跳动!只是那躺着的人却没什么动作,只目光呆滞地看着丁隐。   ‘看来还需施行招魂之术,将亡者魂魄召回来才行。’丁隐对此倒是满意,他没有少恭尸身,若是此阵在复活肉身的同时能连着人的魂魄一起召唤回来,反倒没办法借尸还魂。   丁隐的眼中闪现出光芒,这一次,他没有赌错,这血涂之阵,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2—— 对于是否施行血涂之阵,丁隐有些犹豫。丁隐知道此阵是以他人的命来换的,而且还不是以一换一,这是在造杀孽。 但是丁隐犹豫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个,他不在乎会因此遭受什么报应或者天谴,从知道少恭死去后,他的每一天都如同活在炼狱。他相信,没有什么惩罚能比这更痛苦。 丁隐害怕的是少恭醒来后,是否会原谅他的做法。正是这个顾虑,让丁隐始终没办法下定决心,一直将计划推迟,最终被白子画发现。 果然,我永远都不想让你不高兴。 ☆、第二十三章 封印   第二十三章封印   青玉坛弟子对地上复活的尸体也查探了一番,似乎对结果不是很满意,但丁隐对他们的试验并不感兴趣。他环顾四周,问道,“雷严呢?”   那为首的青玉坛弟子走过来,从袖中掏出一份卷轴,道,“坛主有事要做,这份卷轴是坛主给丁长老的。”丁隐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发现确实是血涂之阵的阵法图后,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打算,转身离开了。   丁隐回到长留的时候已是两天后了,他直接去见了白子画。白子画见他行色匆匆,知道事情有变,便问道,“发生何事?”   “那日我接了任务就赶往南疆,到了乌蒙灵谷却发现……”丁隐叹了口气,才摇着头接着道,“那里已经被人屠戮殆尽,焚寂剑也不知所踪。我在附近查探一番,也没有什么发现,只能回来禀报,请掌门定夺。”自从白子画当上掌门后,丁隐就没有再叫过他大师兄了。   白子画召集其他长老前来商议,众人都认为,当务之急是找到凶剑焚寂,免得它落入恶人之手,为祸世间。丁隐主动请求前往幽都,请幽都之人帮忙查探焚寂的下落。   白子画有些差异,因为丁隐向来不愿意离开长留,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主动请缨。想到这里,白子画点头同意。   丁隐去了趟后山,看望过少恭后才出发前往幽都。他要求去幽都自然是有原因的,其一是因为这件事情和他有关,最好还是由他处理到底;其二便是因为幽都位于地底,对魂灵之事最为熟悉,这招魂之术丁隐并不太清楚,还需要找人好好问问。   丁隐来到幽都,将焚寂遗失一事告知了幽都婆婆,幽都婆婆对此却并不吃惊。之后丁隐才知道,那焚寂剑和韩休宁之子韩云溪都被天墉城的紫胤真人带走了,幽都婆婆对此还多有不满。   丁隐对于焚寂剑和韩云溪的事并不在意,既然没人知道这件事和青玉坛有关,那么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和他丁隐有关。丁隐看幽都婆婆神色,也没有再多留,直接告退。   丁隐从房间出来后却是遇到了一个人,带着尊贵的半遮面面具,那上面的纹样暗示出了他的身份。丁隐嘴角勾起一抹笑,拱手道,“巫咸大人,丁隐有事请教,不知巫咸大人可有空闲?”   那巫咸看他一眼,怔了一下,道,“跟我来吧。”   两人一起来到一个房间,那巫咸反身关好门,一言不发地走到丁隐对面的桌子边坐下,开口道,“有什么事?”   丁隐也没多做客套,问道,“丁隐想请教招魂之术。”   巫咸身上的气息在听到这几个字后徒然变得冷厉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招魂之术是禁术,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有一个人,无论如何我也想再见一面。”丁隐知道在这人面前撒谎是没有用的,索性也就实话实说。   “生死之事应当顺应天命,你可知起死回生是在逆天改命,为天理所不容。”巫咸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压迫。   “正因如此,我才问的是巫咸大人。”丁隐察觉到对面那人投过来的逼人视线,也抬眼看了回去,毫不示弱。   刚才那一个照面,丁隐看那人的眼神,就知道他虽然尊为巫咸,心里却有着常人没有的黑暗。这种内心的黑暗,他再熟悉不过,他心里的黑暗与之相比,只怕只多不少,所以他不会认错。   最终那巫咸收回视线,沉声道,“我可以告诉你招魂之术。”   丁隐微笑,跟巫咸学了那招魂之术,才返回长留。白子画对此事自然是一概不知,只是发现丁隐回到长留后除去早课其余时间基本上都关在房里,觉得有些奇怪。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花千骨。对此花千骨觉得自己很可怜,那日她去到后山,发现丁隐在那里后就想要回去,结果却被一道奇怪的光吸引住了。   那光蓝中带紫,是一种她没有看到过的奇怪颜色。她悄悄地走过去,想看看丁隐在干什么,丁隐却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后山禁地的方向去了。   花千骨吃惊的同时也追了上去,师父说过后山禁地是任何人都不能擅入的!花千骨想叫住丁隐,但丁隐速度太快,等到花千骨追上前的时候,只看到丁隐消失在禁地入口的背影。   花千骨正犹豫要不要回去找师父的时候,她就看到那种奇怪的光又从禁地洞内闪现了出来。花千骨一咬牙,施法传信后就跟着闯了进去,没想到刚一进去就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跟头,手掌也擦破了皮。   花千骨正想着自己怎么那么倒霉,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双蓝色靴子。花千骨心里蓦地一寒,全身的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背后的冷汗唰唰往下流。   花千骨不敢抬头,心里的恐惧让她觉得她一抬头会看到很恐怖的东西。但是丁隐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的手就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花千骨只觉得头皮一痛,脸就被迫抬了起来,对上了一双赤色眼瞳,那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杀意。   “你打乱了我的阵法。”丁隐的话狠厉而带着威胁。花千骨觉得害怕,哆哆嗦嗦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比蚊子声还小的“对不起”。   丁隐手一甩,花千骨撞在石壁上,后背发疼却又不敢叫出声。丁隐用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花千骨才注意到他受伤了。她联想到以前书上看到过的,有些阵法仪式一旦开始就不能被打断,否则施术者将遭到阵法反噬,心里有些内疚。   “对不起。”这次花千骨的声音大了些,但是还是有些底气不足,语气弱弱的。丁隐并不理会她,来到洞口蹲下身检查被破坏的部分,强行压下了胸中的一片气血翻涌。   丁隐刚才在试验招魂之术,他已经看到了那个人模糊的轮廓,如果不是被中途打断的话他会成功。丁隐心中的急切让他顾不得其他,将被破坏的地方修复后就打算再次尝试。然而刚刚的反噬让他一运气就觉得胸中郁结,血直往喉咙里冒。   丁隐气结,眼底是一片血红,脑袋也开始疼痛起来。花千骨瞧见从丁隐身上冒出的赤色光芒,害怕地想逃出去,却被丁隐一把掐住了脖子。   花千骨惊恐地看着他,拼命拍打着丁隐的手,但是丁隐的手指就如铁箍一般牢牢地锁住了她的脖子,挣脱不得。花千骨只觉得呼吸越来越艰难,眼睛直往上翻。   就在花千骨以为吾命休矣了的时候,一道白光闪了进来。接着花千骨觉得脖子一松,身子一软,就被带进一个有着清冷气息的怀抱。花千骨看清那人的模样,从口里勉力吐出个“师父”就放心地晕了过去。   白子画将花千骨放到一边,转身接住丁隐袭来的一掌。丁隐被震退几步,一脸乖张地看着他。   “师弟,你究竟要做什么!”白子画怒喝,“你差点杀了小骨!”   “杀你的徒弟你心疼了?”丁隐狞笑着看向白子画,“我还要杀更多的人,我要让他回来,我要逆天改命!”   “师弟。”白子画悲痛地看着丁隐,劝诫道,“你忘了师尊临终前的嘱咐了吗?你我即为长留弟子,该以天下苍生为重,逆天之事有违常理,必将带来无数祸患!”   “我为天下又有谁能为了我!”丁隐情绪非常激动,多年来的压抑与隐忍在此刻彻底爆发。丁隐激发出体内赤魂石之力,数掌拍出,白子画躲避之余还不忘在花千骨身上施加一道结界保护。山洞内碎石飞溅,却没有一块能落到白子画身上。   “师弟,万不可杀生堕仙。”白子画正色道,“少恭也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他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别自以为是了!你难道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说到少恭,丁隐眼中带上了几分哀色,心中的酸涩更是难以忍受。   “他已经死了。”白子画垂眸道,“前尘已逝,都放下吧。”   “放下?”丁隐惨笑,“这每日每日的蚀骨之痛,你让我如何放下!”说完丁隐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眼中赤色也不断加深。   “你是我师弟,但若你做出有违天理,扰乱天下之事,我也一样不会姑息。”白子画说完,双指并指往上一抬,一柄长剑飞至空中,一化为七,齐齐向丁隐飞去。   这是白子画的剑网,看似只有七把,却封住了丁隐的全部退路。丁隐被剑网钉在石壁上,心下发狠就要挣脱,眼见那钉入石壁的剑颤颤巍巍地就要从墙上脱离,另一道封印结界却已经迎面而来。   丁隐猝不及防被那封印结界罩住,察觉到体内灵力不断流失,丁隐的心也不断下沉。   “这是……万法封印。”丁隐低喃着,开始猛烈挣扎起来。丁隐反抗得很强烈,因为他知道,一旦失去灵力,就不可能复活少恭。眼看最后一丝希望就要断掉,丁隐眼中的执念开始加深,这件事,他、决、不、允、许!   白子画察觉到丁隐有挣脱之势,抬眼再看丁隐眼眸,心下一沉,双指结印直点向丁隐额头。“师弟,你执念太深,师兄只能将你的记忆一并封印。希望你能放下过去,重新生活。”   反抗的力度渐渐减小,丁隐的因为身上剑网的撤走而失去支撑,顺着墙壁缓缓下滑下去。因为灵力被封印而无法压制的伤开始发作,丁隐吐出几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白子画抱着花千骨走出山洞,到洞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丁隐颓然地坐在地上,再没有了一丝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已完结) 打这个标签我会不会被砍~(默默爬走) ——番外3—— 少恭站在一座桥上,桥下流淌着的,是幽冥地底的忘川之水。他在这里等一个人,他已经在这等了八十天,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他必须等下去。 人间已经八十年了,丁隐还没有来,应是修成仙身了吧。这样也好,最好让他永远等不到。 少恭正要从桥头下来,眼前却是一阵眩晕,周围景物极速变换,灵体内有某种力量在牵引着他。有人在用招魂之术召唤他的魂魄,少恭心里冷笑,难道觉得他死了就容易对付吗! 等到模模糊糊能看清眼前之景时,少恭却愣住了。那是……丁隐?一如昔年的容貌,不同的气质。然而画面还没有完全清晰下来,就已经散去。少恭打量着四周,发现他又回到了幽冥地底。 少恭握紧了拳,眸色深深。丁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四章 含明隐迹   第二十四章含明隐迹   丁隐将水缸里的水挑满,把木桶往旁边一扔,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块木头和一把小刀,开始一刀一刀削了起来。   他是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不知道自己是谁,连过去也不记得什么了。脑子里经常会出现一些零碎的记忆,当那些记忆出现的时候,他想找寻它,它却一溜烟逃走,只记得一张脸。   他想把那张脸雕刻下来,但可惜的是他技艺不精,雕了好几个都不满意。远处传来钟鸣之声,是僧侣们集合的讯号。丁隐没去理会,继续手上的工作。   丁隐是十天前来到这寺里的,这之前他一直被关在长留的一间石牢里。丁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关在那里,被关了多久他也记不清了。有时会有个白衣人去看他,和他说一些话,但是他一句都听不懂。   什么师弟,谁是你师弟,我认识你吗?什么改邪归正,一心向善。我看该改邪归正的是你吧,要不然我怎么一看到你就觉得讨厌。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丁隐都没有见到那白衣人,之后再见时白衣人给他解了锁,带他来到了这里。丁隐懒得去想白衣人为什么突然肯放他下山了,总之能不用看到自己讨厌的人,还是值得高兴的。   丁隐又刻了好一会儿,又仔细打量着手里已经成型了的木偶,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是不像,在他梦里的人比这好看多了。   丁隐收了木偶,朝饭堂走去。其实丁隐觉得他吃不吃饭都没关系,反正他在石洞里待了那么久,不怎么吃饭也没有被饿死。   丁隐从回廊上走过,见那院里有棵桃树,树下坐着一个人。丁隐是喜欢桃花的,所以他往树那边看了一眼,眼睛瞟到树下之人的侧脸,顿住了脚步。   丁隐在一边仔细打量着那人,发现果然不是他的错觉,这个人和他记忆里的那张脸有六七分相像!   丁隐走上前,就听那人在自言自语,“为什么要放下,其实一直以来不肯放过我的人好像是他吧。”那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丁隐站在了他旁边他也没有发觉。   丁隐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苏湛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转头,就发现树下多了个人。   那人和他年岁相当,身上穿的不是寺中人的服饰,而是一身褐色的劲装。他站在树下,歪着头,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或许是他的眼神过于清澈,那本该有些傻气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清俊的脸上,竟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我认识你吗?”丁隐虽然觉得两人不太像,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苏湛笑了笑,说,“以前不认识,但是以后可以认识。”   丁隐有些失望,又问了一句,“那你有什么兄弟吗?”   苏湛听到这话,想起害自己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审视地看了丁隐一眼,“你想问什么?”   “没什么。”丁隐抬眼看了看落下来的桃花,总觉得以前在哪里,也看到过这样的场景,桃花纷飞,他在树下练剑……等等,练剑?   丁隐的头有些痛,阻止他继续想下去。苏湛见眼前的人忽然抱住了头,有些迟疑地问,“你怎么了?”丁隐没有理他,转身就走了。苏湛觉得莫名其妙,自己都还没有生气,对方倒先走了。   苏湛的房间就离这里不远,所以他独处时总是喜欢来这里,但他发现现在好像不行了。   苏湛站在房檐下,看着丁隐在树下站了一会儿,然后从树下捡起一根树枝开始比划起来。苏湛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但渐渐地他发现不对劲,这是剑法,而且是很高明的剑法。   丁隐拿着树枝,一招一招比完,转头向左边看去。那里只是一处回廊,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但丁隐觉得那里本该有个亭,有张琴台,有个人。想到这里,丁隐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苏湛忍不住走过去,问道,“你会剑法?”   丁隐摇头,“我不知道。”   “不,你会剑法。”苏湛很喜欢剑,这时看到丁隐练剑就忍不住说了出来,“我有个哥哥,他的剑法也很好,我们以前……”想到以前,苏湛停下了口,手握紧了拳。   “也许吧。”丁隐不在意地说,“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我挺同意你的看法的。”   苏湛不解其意,困惑地看向丁隐,就听他说道,“之前有个人,也总是要我放下过去,但是我不愿意,我一定要找回以前的记忆。”   苏湛这才明白,也点了点头,对此深感认同。   两人由此结识,时常会在一起聊天,渐渐变得熟络起来。丁隐这个人,要让苏湛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会是单纯。与丁隐在一起,苏湛不需要隐藏,即使知道他想回去夺皇位,丁隐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这让他觉得很放松。   苏湛经常看到丁隐拿着小刀刻着木偶,已经有了十来个,却从来不会给人看。苏湛觉得好奇便偷偷拿来看,结果仔细一看,那木偶容貌竟是和自己有几分相像。苏湛握着木偶,忍不住笑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湛本以为自己会就此终老,却意外地接到了一封传书。   苏珩病重,召他回宫辅佐。   苏珩。苏湛握紧了手里的信,身体微微发抖。什么病重,不过是见他活着,不放心罢了。   所有的人都只知道,他苏湛试图谋反篡位,被贬到寺中清修,却不知他这谋反是被逼的。   苏湛本是陈国的二皇子,因为大皇子苏珩从小就被卫国当人质,所以他一直被朝臣当做储君来看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苏珩的回归对他来说是个惊喜,他还记得那日在宫檐下两人初见的模样,那人转身,眼里满是笑意地唤他,“二弟。”   苏湛那时候以为,他真的多了哥哥。他与他一同下棋品茗,一同切磋剑法,刘丞相让他谋反,也被他直接拒绝了。   他从未有过谋反之心,但他的皇兄不信。苏珩上位后,将他的权势一减再减,所有支持的他的朝臣都免不了被各种形式地降了职。若说这些苏湛可以不在乎,那么当苏珩的刺客潜入他房中来要他性命的时候,苏湛知道自己非反不可。   苏湛对苏珩下药,心中本是有些愧疚的。但当他率人闯入宫中,见苏珩拍着掌从屏风后毫发无损地走出来,一脸轻蔑地看向他,说他坐不了那个位置之后,他忽然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苏珩设计陷害他的圈套。即使他不谋反,苏珩也是容不下他的。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丁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湛盯着丁隐看了一会儿,丁隐正想问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苏湛就抓住了他手臂。“丁隐,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宫?”   嗯?丁隐觉得莫名其妙,苏湛便将刚才的事和丁隐说了,丁隐这才明白过来。   丁隐想了想便答应了。反正他到哪都是一个人,和苏湛好歹也算是朋友,就当去帮帮他也好。   第二天,丁隐跟着苏湛回了乌垒城,一番梳洗后,丁隐换上一身蓝色带着绣纹的华服。   苏湛看见丁隐简直吓了一跳,围着丁隐转了个圈,口中啧啧称奇。若说之前丁隐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纯良的山野村夫,如今换上这身衣裳,却是带上几分贵气,给人以成熟稳重、运筹帷幄之感。   两人收拾好,丁隐跟在苏湛身后,一起去宫中见了苏珩。   “臣弟见过皇兄。”苏湛对苏珩行礼。   “不必多礼。”苏珩对苏湛说道,目光却看向丁隐,“这位是?”   丁隐走上前,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苏珩看向苏湛,苏湛解释道,“这是臣弟带回来的学士,日后定能为陈国效力。”   哦?苏珩心里玩味。为陈国效力,可没说是为他苏珩效力。   丁隐之前一直低着头,直到这时才抬头,却在抬头的瞬间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唯一记得的,就是一张脸。而如今,那张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脑子,他想起来了,那长留两年的朝夕相处,四年别离的相思,以及那七十多年痛苦煎熬。他记得,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   丁隐再看向殿中,那人一身明黄盛装,脸上带着傲气,眼睛闪闪发亮,眼中带着的,是这年轻帝王的野心。他的嘴角虽带着笑,却是没有多少温度。   丁隐低头,掩去眸中暗色,这个人,是不是少恭呢?若说是,那周身气质和少恭又哪有半分相像?可若说不是,天底下又为何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苏湛看向低头静立一旁的丁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丁隐有些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丁隐(撕花瓣中):“是少恭,不是少恭,是少恭,不是少恭……” ☆、第二十五章 怨憎会   第二十五章怨憎会   “二殿下这几日都不在府中,时常去各府走动拜访。”   苏珩立于阶梯上,听着探子传来的消息,神色变得越来越冷峻。苏湛,你果然还是不死心。“他一个人去的?”   “不是,二殿下每次都是和那姓丁的学士一同前往的。属下觉得……”底下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说。”苏珩冷冷地一个字,让底下跪着的人一个机灵,连忙接了下去,“属下觉得,这拜访官员,似乎不是二殿下的主意。”   “你是说,丁隐?”“是,二殿下对他极其倚重。”苏珩摆摆手,对那探子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是。”那探子说完,身形就消失在了殿中。   苏珩想到最近探听到的情报,觉得有些事确实不像苏湛的手笔。比如说,苏珩绝不相信,苏湛会故意去接近那唐国公主,讨她换心,让她非他不嫁。而为了不委屈这位公主,影响两国结盟,苏珩只好恢复苏湛官职。   看来,该找个机会会会这个丁隐了。苏珩提笔,在纸上写下几笔,叫了影卫过来。“把这个交给丁学士,记得,不要让二殿下发现。”影卫拿了信,很快就消失了。   苏珩要做什么事,向来是很效率的,他要见什么人,自然也是如此。或许,只一人除外,那个人,他每日想念却无法相见。   苏珩站在后花园的湖心亭中,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过身看向来人:“丁学士近来似乎很忙?”   丁隐笑道:“陛下才是日理万机,和陛下相比,微臣算得了什么。”   苏珩看着对面那人,脸上带出几分笑意:“二弟能有你帮忙真是幸运,只可惜,孤王没有这般好运。”   丁隐脸上笑意更深,看向苏珩的眼中多了几分深意。“陛下何出此言,朝中之人都是陛下臣子,都会为陛下分忧,就连二殿下也不例外。”   “哦?那丁学士可愿为孤王分忧?”苏珩看向他,眼中带着神采。   “微臣自当为陛下分忧。”丁隐答道,语气不疾不徐,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苏珩对丁隐的回答感到满意,话语间也多了几分暖意:“既然如此,朕便封你为丞相,爱卿以为如何?”   “丞相之职已有人选。”丁隐说完,不等苏珩开口,又接着说,“微臣以为,不必如此麻烦,前国师白子画离职已有一个多月,国师之位一直空缺,现下不是正好?”   苏珩听到这里,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却也不好发作,只道:“国师还会回来的。”   “白子画会不会回来,我想陛下心里早已明白,又何必自欺欺人。”   “大胆!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苏珩暴怒,脸上颜色变了几变,却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他看向丁隐,直截了当地问:“说吧,你到底是谁?”   丁隐笑了笑,带着点释然,说道:“我不过是个山野村夫。”   果然,不过是长得相同罢了,这个世间,早已没有欧阳少恭了。不过,白子画,你居然会为了这个人进入朝堂,还真不像你啊。如果他有难,想必你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陛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臣先告退了。”丁隐告退,苏珩盯着丁隐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了打算。这个丁隐,似乎认识那个人。   而丁隐回到王府,嘴角忍不住勾起,他相信很快,白子画就会知道他在这里了。   苏湛见到他,忍不住问道:“你去哪了?”丁隐只看他一眼,不答反问,“我要你做的事,你做好了吗?”   苏湛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厉色:“皇上不敢直接对我们下手,与其我们坐以待毙,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在此之前,你有想当个好皇帝吗?”丁隐的话让苏湛一愣,他没从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竟是回答不上来。丁隐见他不回话,心里已是了然。   苏湛回到房中,打了个响指,就见一人从房顶翻下,跪在他的脚边。“他今天去了哪里?”苏湛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冷声问道。   “禀报殿下,丁学士去了宫中。”   宫中?苏湛心里一惊,难道丁隐和苏珩有什么关系?苏湛想到这里,就觉得坐不住,要找丁隐问个明白。他总觉得,丁隐跟他回来后就变得怪怪的,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安。   苏湛出门刚拐了个弯,就看到丁隐站在走廊上,手上拿着个木偶,静静地看着院中那株桃花。那桃花还是苏湛为了让丁隐高兴,特地让人移来的。   苏湛看着丁隐手里的木偶,恍然大悟。   他怒气冲冲地冲过去,一把抢过丁隐手中的木偶:“你和苏珩是什么关系,这上面刻得是他对不对!”   丁隐撇了他一眼,目光冷得让苏湛打了个寒颤。丁隐伸手过来拿那木偶,苏湛知道丁隐是真的懂了怒,也不敢再和他抢,但仍是问道,“你和苏珩是什么关系?你帮我对付他又是为了什么?”   “我有我的目的,你有你的千秋美梦。你只要知道,那个位置,你要还是不要。”丁隐的语气和平常都不太一样,说不出地诡异妖魅。整个人带着邪气,就如一朵盛开在黄泉边的曼珠沙华,危险却迷人。   苏湛痴痴地看着丁隐,好半天才说吐出一句话来:“我什么都听你的。”这世上若真有迷惑人心的妖怪,大概就是丁隐这样的了吧。   丁隐得到答案,也不理会苏湛的反应,满意地回屋去了。   丁隐知道他会见到白子画,但是他没想到会那么快。在他见过苏珩后的第五天,他在朝堂上看到了白子画。别的官员都是穿着朝服,唯独白子画是一身白衣,显得格外瞩目。   等到早朝结束,朝臣散去,丁隐走过去,笑着对白子画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大师兄。”   他说得自然轻巧,白子画听得却是一惊:“你……”   “来得这么快,看来那苏珩在你心里还有几分分量。”丁隐说得漫不经心,口气随意得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如果少恭也是这样,大概就不会死了。”   “师弟。”白子画开口,带这些无可奈何,“那些事,都已经是过去了。”   “是啊,少恭已经死了。”丁隐的语气平静得让人觉得不寻常,这种风雨欲来前的平静,更让人觉得不安。   是啊,他都已经死了。我唯一剩下的不过是记忆而已,而你,却连这仅剩的也要夺去!   “大师兄,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叙旧了。大师兄如果有空,明天下午到王府来找我,到时我们再好好聊聊。”丁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转身走了。   苏湛在殿外等着丁隐出来,向殿内看了一眼,有些迟疑:“你……认识那位国师?”   “恩,认识。”苏湛本以为丁隐会像之前那样不理他,没想到丁隐却回答了,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丁隐,丁隐边走边说:“二殿下,还愣着做什么,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哼,白子画,以前在我心里面捅过一刀的人,我都会一点一点地还给他。   第二天,白子画果然赴约。   丁隐轻轻将一杯茶推过去:“大师兄,请用。”   白子画打开茶盖喝了一口:“师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大师兄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丁隐摩挲着杯盖,笑了:“我也没想到,大师兄居然会干涉朝政。”   白子画无言以对,丁隐又笑:“大师兄这么放心我,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吗?”   白子画摇头:“你自然不会……”“不会怎样?”丁隐挑着嘴角看他,白子画感受到腹中一阵绞痛,震惊地望向丁隐:“你……”   “这断肠丹的滋味怎么样?”丁隐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解药就在我这里,但我只有一粒,师兄说我是给你还是给苏珩呢?”   白子画闭眼:“你就如此恨我?”   “拜你所赐,我失去了我所有的记忆。难道我不该恨你?”丁隐的手猛地握紧,将那药丸捏得粉碎,簌簌落落地从他手掌中散落,“这只是刚刚开始。”   白子画一言不发,等到丁隐离开,才忍不住吐了口黑血出来。遭了!白子画撑住桌子,想要站起来,但是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丁隐在屋外,冷眼看着白子画跌回椅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夜,白子画回长留治伤,苏珩接到消息:唐国派遣使者前来,商议两国联姻之事。   苏湛和丁隐听到这消息,都露出了笑容。   “计划都准备好了?”丁隐向苏湛确认。   “准备好了,那盒子已经做了机关,到时使者上前献宝,苏珩只要一打开,里面的迷药就会散发出来。”苏湛神色有些激动,“我们的目的很快就能达到。”   丁隐点点头,带着些嘲讽:“那唐国公为了自己的女儿,还真是什么事都肯做啊。不过二殿下居然只是放迷药,难不成还顾念兄弟之情?”   苏湛面上不愉,显然不愿谈起此事。“我们只要逼他退位,不用做多余的事。”   丁隐冷笑不语。苏湛,你当苏珩是哥哥,苏珩有当你是弟弟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迷上了师徒年下,预备开新坑,再加上作者不会写宫斗,所以更新会放缓,各位亲们请谅解,么么哒~ ☆、第二十六章 手足   第二十六章手足   陈唐两国联姻在即,唐国公派遣使者前来,陈王苏珩在大殿内接见唐国使臣,可见对这次两国联姻之事的重视。   唐国使臣对此非常满意,求见苏珩说是要奉上唐国公所带来的宝物。苏珩虽心有疑虑,但为了不破坏两国关系,仍是召见了他。   “听说唐使有宝物进献?”苏珩看向殿下之人,问道,“之前在朝堂上不是已经呈过了吗?”   “陛下,之前进献地不过是寻常宝物,真正地宝物却是在这里。”唐使李纪说着呈上一个盒子。   苏珩让手下的人将盒子接了过来,却并没有打开:“唐使这是何意?”   “陛下赎罪,这是我家大王的意思。”李纪不慌不忙地回复着,苏珩撇了一眼手中的盒子,脸上不喜不怒,“怎么说?”   “这一来嘛,大王对公主十分疼爱,生怕公主会受委屈,想看看陈王对两国联姻的态度再决定此事。二来嘛……”李纪抬头看向苏珩,脸上堆起谄媚地笑,“这盒子只能给陛下一个人看。”   “哦?”苏珩嘴角勾起,“那朕便来看看,里面装着什么。”说着苏珩将盒子盖打开,盒盖一掀开,一股白烟就朝着苏珩面上扑来,苏珩屏息闭气却为时已晚。   苏珩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浑身无力,身体一软就摔倒在了地上,那盒子被摔出去,顺着阶梯滚到了一双蓝色靴子跟前。   “二殿下。”李纪对着苏湛行礼,苏湛看着倒在地上的苏珩,对身后的护卫吩咐道,“带他去温泉宫。”   丁隐捡起滚落在他脚边的盒子,打开盒子夹层嗅了嗅,发现里面果然只是藏了些迷烟而已,轻微地摇了摇头。苏湛正背对着他,也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只看着趴在侍从背上的苏珩,有些出神。   苏珩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温泉宫亭台之上,想到之前的事,脸顿时黑了下来。   “醒了?”苏珩抬头看去,就见苏湛正站在水边看那睡莲的荷叶,见他醒来便将头转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柔和与怀念,“以前我贪玩惹货,父皇便是罚我在此处思过。”   苏珩试图用手撑着站起来,但迷药的药效还没有过,身体仍是使不上力气。苏珩甩甩头,让头脑变得清醒一些:“你和唐国联盟了。”本该是个问句,苏珩却说得十分肯定。   “唐国公肯助我一臂之力,我自然不该放过这个好机会。”苏湛看着苏珩冰冷的眼神,心里并没有预想中的喜悦,反而苦涩难当。   “为了对付我,居然和外人合谋,你还真是好的很!”苏珩愤怒而厌恶地看向苏湛,“你逼宫谋反,就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苏湛的脸也垮了下来,神色变了几变,最终说道:“我哪里有逼宫谋反,是你突然重病,几近不治,我派人送你来温泉宫修养。”   苏湛万没有想到,自己口中的借口,说的竟是事实。   “太医,扎针。”苏湛话音落下,一名太医急急忙忙地走上前,从药箱里取出银针。苏珩意欲反抗,但是没有用,被药效控制的身体没有办法操纵自如。   太医将几根银针在不同穴位扎进去,苏珩闷哼一声,闭着眼倒在地上,不再挣扎。苏湛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就要离开。正从苏珩身边走过的时候,被苏珩忽然拽住了袍脚。   苏湛被他忽然的动作一惊,低头一看,苏珩的眼睛已经睁开,眼中却没有什么神采,只是手死死地篡住了他的袍脚。苏湛往旁边避开两步,正提防着苏珩会突然发难,却见苏珩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全身痉挛般地抽搐着,不停地有血沫从他嘴里冒出来。   “太医!”苏湛慌张地蹲下身,惊慌失措地大叫,“太医!”   那太医也是一惊,不等苏湛吩咐已经开始给苏珩诊脉,不多时脸色便是大变,将先前的几根银针拔了,又在苏珩身上其他几处各扎上一针,看着苏珩渐渐平复下去的气息,才舒了口气,暗暗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我让你控制住他,可没让你要他的命!”苏湛大发雷霆,方才地那种心悸之感还未完全消散,让他脸上显出几分戾气,“连皇兄都敢谋害,好大的胆子!”   太医听到这话,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就算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谋害大王啊。臣下的针不过是寻常穴位,绝不会对人体有损。只是大王体内早有其他症结,这微臣实在不知啊。”   苏湛怒气未消:“身为太医连皇兄身体状况都不清楚,要你何用!”   “大王的日常看诊都是由张太医一人负责,臣等无权过问。大王的身体状况,只有张太医一人知晓。”   苏湛见那太医哆哆嗦嗦的模样,知道他并没有骗自己,便道:“去把张太医找来!”   “是,是。”那太医得了令,连忙收好东西退了出去,生怕再惹上什么祸端。   苏湛将自己的袍脚小心地从苏珩手里拽出来,他知道刚才苏珩应是失去了意识,下意识地抓住了手边的东西。要不然以苏珩那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多时,张太医就进了宫,替苏珩诊完脉,给他服了几粒药丸,叹了口气。   “张太医,皇兄的身体怎么样了?”苏湛站在床边,见太医叹气忍不住发问。   “大王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如此,只怕是连三个月都……都熬不过。”张太医的话犹如一道天雷劈下,劈得苏湛有些发懵。   “这是怎么回事?”苏湛问完,忽然想到他被召回宫中的那封信,脸色有些发白。   张太医显然也是吃惊:“二殿下对此事竟是不知?”   苏湛转头,目光呆滞地听张太医说完,才知道在他离开的半年里,竟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苏珩因为圣火之事遭到鲛人报复,中了鲛人的巫术,无药可救。   “你说的三个月是什么意思?”   “大王中咒后会开始呕血,大约三个月后就将呕血而亡。如今大王病情加重,只怕撑不过一个月了。”   “闭嘴!”苏湛粗暴地打断了太医的话,他不信苏珩会这样死去,一定有办法的,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   对了,丁隐!他知道很多事情,一定可以找到办法救他的。   苏湛回到王府去找丁隐,将此事原委一一告知,丁隐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笑着说:“斩草需除根,殿下不愿意自己动手,如今老天都在帮殿下,殿下又何必自找麻烦?”   苏湛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丁隐,似乎不相信刚才那话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从没想过要让他死。”   丁隐淡漠地撇他一眼,没有说话,苏湛摇摇头,叹息般的说:“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去找那鲛人,定要逼她解了那巫术。”说着竟是真的让人准备马匹,打算去迷雾森林找那鲛人。   “且慢。”丁隐拦住下人,让他们先下去,苏湛见状,以为丁隐是想到办法了,连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有。”丁隐眼角有些发红,“不过为了我们的计划,苏珩他必须死。”   “你!”苏湛大惊,怒道,“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有什么恩怨,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会让他死。”   “殿下,你要记住。”丁隐说着走近苏湛,一把将他推到在地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神色狠厉,“我能把你推上去,也能把你拉下来。”   苏湛看着丁隐脸上的乖戾和眼中的暗红,知道他真的说得出做得到,想到以前两人在庙中相处的日子,喃喃自语般地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丁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以前那个丁隐,都是假的。”   丁隐看着苏湛脸上的悲伤,神情没有半分动容:“殿下,我奉劝你一句:妇人之仁是成不了气候,坐不了皇位的。”   苏湛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丁隐,丁隐却只是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转身离开了。苏湛坐在地上,回想起刚才丁隐说的话,不由在苦笑:“知道我不适合做皇帝还帮我,是不是只要你的目的能达成,对你来说,帮我还是帮苏珩,并没有区别。”   随即苏湛又想到了那个在桃树下拿树枝练剑的人,当时的丁隐,目光是那么的纯净,不染任何杂质。如果那时有人告诉他,丁隐会变成现在的模样,苏湛一定会觉得那人是疯了。   “皇兄,为什么,他会变得这么地冷血。”苏湛自言自语,“咱们这宫里,是不是真的住着什么妖怪,能让所有的好人都慢慢变坏。你是这样,他也是这样,是不是我也会变成这样?”   最终,因苏珩病重,需要修养,苏湛暂代陈国国君之位。   苏湛登上皇位,看着底下朝臣齐齐跪拜,心里却没有什么欢喜,因为他知道,登上这个皇位的代价,是他皇兄的命。    ☆、第二十七章 苏珩之死   第二十七章苏珩之死   苏湛起先每日都会去温泉宫,但苏珩很明显不想看到他,总是对他冷嘲热讽。苏湛一方面因为逼宫之事,一方面因为苏珩命不久矣,也没有办法真的对苏珩发火。他觉得丁隐说的没错,他就是在自找不痛快。这样一来,渐渐也就去得少了,了解情况一律是找太医。   如此过了十多天。那日苏湛正在批改奏折,手下的笔还没落下,就听外头有人传报,说苏珩逝世了。苏湛手里的笔一抖,掉落在未批改的奏折上,墨汁使得奏折上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但苏湛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就往温泉宫跑。   苏湛跑进温泉宫的时候,一众宫女太医都在屋里,见他来了,都跪在地上行礼。苏湛看也不看他们,径直朝着床铺方向而去,他颤抖地伸手撩开那层纱帐,见到了躺在里面的人。   苏珩闭着眼,脸上一片苍白没有血色,神情是一派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笑。苏湛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宫檐下对他微笑的人,那个人目光柔柔地看着他,叫他:“二弟。”   “皇兄。”苏湛用手握着苏珩的手,入手却是一片冰凉,“你不是讨厌我吗,我现在在这里,你怎么不骂我?”   “我夺了你的皇位,你还没有抢回去,怎么能甘心?”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打在苏湛手背上,这一下就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眼泪开始不停歇地落下,落在苏湛心里,把那柔软之处砸得千疮百孔。   “我错了,皇兄我错了,我不该不听父皇的话,不该和唐国合谋,更不该让人给你施针。”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要和你争皇位,从来没有,为什么你不信我?”   苏湛握着苏珩的手,嘴里不停地说着话,眼泪更是没停过。张太医见状,安慰道:“殿下请节哀,大王……”   “滚!”苏湛怒吼着,眼睛通红地瞪着他,“通通给我滚!”   太医和宫女们个个都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再上前去劝,都纷纷退下。   “皇兄。”苏湛看着苏珩嘴角的笑,凄然一笑,“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开心吧。我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母后、父皇、还有你,你们都走了。”   “他的死,令你很难过是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苏湛身边,苏湛没有抬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丁隐。他恨他的无情,恨他的见死不救,但是他又无法单纯地去恨,因为在那恨意被种下之前,爱意先铺占了他的心。   “对了,我前几天查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要不要听?”丁隐接着说,语气里带着玩味和兴趣,但苏湛完全没有精力去分辨。他也不想分辨,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   “去年重阳之夜,殿下还记得发生过什么吗?”   苏湛木然地抬头去看丁隐,丁隐却只笑着说:“去年重阳过后的第二天,刘丞相府里一批侍卫忽然暴毙,而在他们的身上,居然找到了影卫令牌。”   苏湛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丁隐收起笑,神色冷漠:“我想殿下明白我要说什么了。”   去年重阳,苏湛如何能忘,正是那天夜里,他遭人暗杀,险些丧命,而从杀手身上遗落的影卫令牌,更令苏湛心寒。影卫令只有影卫有,而影卫直属于苏珩管辖,苏湛以为是苏珩下的手,心灰意冷才决定发动政变,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   苏湛忽然想起那日宫变失败,他在殿中割发代首,提出削发为僧时苏珩眼中的水光。他本以为那是他的错觉,如今想来,只觉全身冰冷。以苏珩在朝政上的强硬作风,如果真想要他的命,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么明显的疑点,他却一直没有发现,是忽略了,还是故意视而不见?   苏湛的手缓缓握紧,最后死死篡住手里的那片冰冷,恨声道:“刘韫,我发誓,定要让你付出惨痛代价!”   陈王苏珩因病逝世,举国哀悼三天。七日后,苏湛登基,成为陈国第十八任国君。   新君继位的第二天,苏湛就做了一件让举朝震惊的事。他亲率御林军包围了左丞相刘韫的丞相府,以欺君之罪将其满门抄斩。   鲜血染红了整个刘家,哀嚎整整持续了一天,苏湛在刘府门外,听着里面的声响,内心却是异常的平静。   原来,我也会变得冷血。最后离开的时候,苏湛在心里这样想。   此事引得朝中大臣议论纷纷,但当丁隐将刘韫当日行刺的证据摆出来时,也都闭了嘴。只是那唐国公听闻此事,觉得苏湛戾气太重,改变了让女儿嫁过来的主意。   对此苏湛并不在乎,反正他也不喜欢那唐国公主,要和唐国联盟还能想其他办法,但刘韫不除,难解他心头之恨!   而自那之后,苏湛就没见过丁隐。对于他,苏湛是越发看不清了。   白子画向苏湛提出辞呈,苏湛也没有想留他,便准了。白子画御剑回到长留,却在山门前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丁隐。   白子画一怔:“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师兄难道不知道吗?”丁隐看向他,眼里全是冷漠,仿佛对方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我想看看少恭。”   白子画在心中叹气,带着丁隐到了绝情殿后山。丁隐走到衣冠冢前,就跪了下来。白子画让他一个人待在后山,没有打扰。   “少恭,这么多年,你还好吗?”丁隐盯着那墓碑,仿佛看到了少恭的脸,“我遇到了一个人,和你长得很像。他叫苏珩,白子画对他……如果你当日没有离开,或者我跟着你一起离开,现在就不会是这个结果吧。”   丁隐在墓前跪了半天,最终缓缓地说:“少恭,如果我毁了长留,你会不会生气?如果生气……就来找我吧。”   丁隐站了起来,却没有朝绝情殿走,反而是进了后山禁地。他在这里被关了七百多年,对这里熟悉得很。   万法封印真的无解?他丁隐不信。只要付得起代价,就没有做不了的事情!   白子画回到殿中,却始终心绪难宁,自从看到丁隐后,那种心悸之感就如影随形。   他打开一间房门,那里躺着一个人,一个本该死于非命的人。白子画用百年修为,换了他一命。   “醒了?”   “我这是在哪?”   “长留。”   “我好像做了场梦,在梦里,我把我这一生,又活了一遍。”说完他看向白子画,“我死了吗?”   “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会……让我死。”苏珩脸上露出笑容,眼中有光彩闪动,白子画转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两人正沉默间,花千骨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师父,丁师叔找你。”   “丁隐?”苏珩一惊,随口便说道,“让他在外面等着。”   “我已经进来了。”丁隐说着踏进房中,扫了苏珩一眼,看向白子画,“白子画,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是出来,还是让我在这里说?”   “我和你出去。”白子画说完看了苏珩一眼,对花千骨说,“照顾好他。”   花千骨忙不迭地点头,偷偷看了丁隐一眼,这么多年不见,怎么丁师叔越来越可怕了。   白子画和丁隐来到殿外,丁隐开口:“我知道是你救了他,我也不想废话,把苏珩交出来,我要带他回乌垒城。”   “他不能跟你回去。”   “他是陈国的人,不跟我回陈国,难道还要留在长留了不成?”   “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即使你恨我,也不该怪到他身上。”   “呵,要他命的可不是我。再说,白子画,既然是他做错了事,他当然要死,这不是你一贯地宗旨吗?还是说,你已经爱上了他,不敢承认?”   白子画听到丁隐的话,心里猛地一震,他爱上了苏珩?怎么可能!   白子画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反驳了丁隐的话:“我没有做错什么,我早已断了七情六欲,执迷不悟的人是你。”   “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丁隐看着白子画,眼中带着轻蔑,语气嘲讽而肯定,“你不妨说说,为什么在迷雾森林要救他,为什么要以国师之名帮他,又为什么不让他死?”   白子画沉默,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带他回去要做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身为臣子,为主上分忧而已。”丁隐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挠有兴趣的看向白子画,“大师兄不是想让我做个普通人?我这么做也算是合了你的心意了。”   见白子画再次沉默,丁隐也不给他时间,说道:“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我就会带苏珩回去。”   白子画看着丁隐离去的背影,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想到刚才丁隐的话,心绪更是混乱,他为苏珩做那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夜,丁隐来到了飞瀑前。那里有口井,长留弟子日常饮用之水,都是来自此处。   丁隐打开一个小瓶,将里面的透明无色液体一滴不剩地倒入水中。   白子画,明天早上,你将会收到一份大礼。    ☆、第二十八章 背叛   第二十八章背叛   第二天,花千骨如往常一样,起床后打来水准备梳洗,正要把手伸进水盆,耳边就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不能碰!”   花千骨没有准备,耳边突然乍起这么一声,被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将水盆打翻了。只听“哐当”一声,水盆掉在地上,原地打了几个转后就不动了。   花千骨看着被打湿的地面,就抱怨着说:“糖宝,你干什么呀,吓我一跳。”   这时只见一只小虫从花千骨的耳朵里爬了出来,解释着说:“骨头娘亲,这水有问题。”   “咦?”花千骨发出了一声疑问。糖宝是三个月前从她买的天水滴里孵化出来的,她只当它是个可爱的灵虫,没想到它居然会说着这么一句。   “骨头娘亲,好歹你也是仙了,察觉不到不对劲吗?”听糖宝这么一说,花千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问道:“水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清楚,但是给我很不好的感觉。骨头娘亲,你别碰这水。”花千骨听糖宝语气有些严肃,知道它确实是发现了什么,就点了点头,但接着她又想到这水是从井里打来的,难道那井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花千骨冲出了门,从井里打出一盆水,问糖宝:“这水是不是也一样?”“嗯,一样的感觉。”糖宝看着那井说,“这井里肯定被人下了东西。”   “是谁呢?”花千骨想了一会儿,忽然,一个人出现在了她脑子里,让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丁师叔!这件事肯定和他有关系。”   花千骨去找白子画,让糖宝留在这里,阻止其他弟子从井里取水。   “师父,师父!”白子画听到这声音,睁开眼一看,就见花千骨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何事惊慌?”“师父不好了,井里被人放了东西。”花千骨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喊:“弟子有事求见掌门!”   白子画看了花千骨一眼,快步走了出去,花千骨也跟了出去。   那弟子显然很急,不等白子画开口就抢先说道:“启禀掌门,教中有很多人中毒,不只是弟子,就连长老们都……”   “怎么回事?”白子画一边走下台阶一边问道。   “查不出是什么病症,但是中毒的人个个都疼痛难忍。”那弟子说着面露不忍之色,道,“还请掌门和弟子一同去看看。”   白子画点头,三个人一起来到下方大殿,就见殿前躺着很多弟子。原来因为中毒的人人数太多,为了方便看护,便将他们都集中到了这里。众人见到白子画的到来,眼中都露出了希望。   白子画皱着眉打量了一圈,只见那些弟子都个个嘴唇发紫,咬牙蹙眉蜷缩成一团,有些甚至在原地不停打滚,看上去非常痛苦。白子画走到一个弟子身边,伸手去探脉,只觉混乱异常,却不知是什么病症。   “可知是谁人下的手?”“弟子不知,他们之前都好好的,忽然一下子就这样了。”   白子画还要问什么,就听花千骨说道:“师父,我知道,是有人在井里下了毒。”   她这话一出口,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头上。花千骨便把刚才的事和众人说了,还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弟子觉得,这件事和丁师叔有关。”   “无凭无据,不要……”白子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她说的没错,是我干的。”丁隐从空中落下,看了一眼众人,啧啧两声,不屑道:“白子画,你怎么做得掌门,这长留真是越来越不堪了,身为长老却连井水有毒都发现不了。”   长老们听他这么说,不知是羞愧还是气恼,一个个脸都涨红了。   白子画正色问道:“你下的是什么毒?”   丁隐看着白子画,似笑非笑,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鸩水。”   这两个字一出口,不止白子画,所有的人都僵住了。   所谓“鸩水”,无色无味,是用鸩鸟羽毛,加另外十五种剧毒之物共同炼制而成,剧毒无比,中毒者疼痛难当,却不会立死,每过一日,疼痛便加十倍,如此足足七日后才会死亡。不过最后一点从没有被验实过,因为所有中毒的人都在七日之期到来前受不住痛苦而自杀了。   而所有人都僵住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药的歹毒,而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鸩水无解。   “丁隐!”白子画第一次如此震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清楚。”丁隐盯着白子画,一字一句地说,“我煞费苦心,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说着他转身打量着四周,愉悦地说道,“如今这情景,还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白子画站起身,手起剑现,手一扬,激起一道剑气。剑气从丁隐脸侧而过,几缕发丝被削断,缓缓飘落在地上,丁隐转了个身,面对白子画,收了脸上的笑。   白子画向来冷漠的脸变得更冷了,话语里几乎没有带上温度:“你若执迷不悟,只会重蹈覆辙。”   “白子画,昨天那些问题,你想到答案了吗?”丁隐歪着头问他,眼中泛起妖冶的红光。   白子画一怔,握剑的手竟是轻微抖了一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对苏珩,苏珩对他,都是一样的。   丁隐看着他的反应,眼神又冷了几分,从虚空中取出一柄长留剑,剑一取出,一团红黑色邪气就绕着剑身盘旋了一圈,剑身立时变得通体发黑,黑中又泛着红,给人很沉重的感觉。   “你!”白子画见此,眼中的震惊已是显露无疑,“你破了万法封印?不,这不可能。”   要知道,万法封印会封住人体内所有经络穴位,不但灵力无法再运转,就连气血也无法畅通自如。因此受过万法封印的人,身体都会变差,比常人要弱上许多。丁隐因为已经修成了仙身,有了仙骨,所以即使被封印身体也没有变得羸弱,但要使用灵力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万法封印是没有办法借助外力解除的,要解开万法封印,只有一个办法。   “你……”白子画不可置信地看着丁隐,“自绝了经脉。”   万法封印是封印经脉的,当所有的经脉都断裂了的时候,万法封印就会自动失效。只是,一般人如果全身经脉尽断,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但是丁隐不是一般人,他体内有赤魂石。只要他没有立刻死亡,赤魂石就能快速修补他的经脉,使其恢复如初。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用来形容丁隐的这一做法再合适不过。   “只要能给少恭报仇,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丁隐看上去全不在乎,似乎那经脉断绝之痛根本不值一提。   白子画闭了眼,再睁开时已收了剑。“你的记忆被封印了,现在,我替你解开。”   “我的记忆早就恢复了。”   “你解开的只是我的封印,没有解开忘川。”白子画说着,取出一瓶深红色的液体,他本以为他永远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没想到还是逃不过。白子画滴出一滴,在那液体下落时并指一激,那滴深红就朝丁隐额上飞去。   “经年的执念,放下吧。”   丁隐没有躲,实际上,从刚才听到“忘川”的时候,他就无法动弹了。他知道的,忘川是少恭制作的一种药,喝了能让人忘记过往。如果他有记忆被忘川洗去,那么洗去他记忆的人是……   丁隐想到这里的时候,那液体已经到了他额上,转眼之间,那深红就从他皮肤里渗了进去。丁隐起初没什么感觉,但逐渐的,一些画面从丁隐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花满楼再会,识海定情,生死之约……   丁隐脑中一片混乱,心口痛得无法呼吸。少恭,为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明明已经说好了的,为什么要留他一人独活于世,孑然一身,承受这么多孤寂与痛苦!   “不,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丁隐朝白子画怒吼,神色有些癫狂。   少恭不会这样对他的,谁都可以欺骗他背叛他,但是少恭,不可以!   丁隐眼中红光大盛,就连脸上也开始显现出血色纹路,起初还只是隐约可见,但很快,那血色纹路就变得清晰起来,并且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妖艳的红纹在丁隐白皙的脸上不断蔓延,如同一朵绽开的血莲,诡异而美丽。丁隐的头发也隐隐地夹杂了几抹红色,加上那种冷冰冰的眼神,整个人显得狷狂而邪魅。   白子画见状,心里一紧,这模样,分明是已经深入魔障。白子画本想让丁隐放下过往,不料丁隐反而越陷越深,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举动。   “这一切,不过是场骗局!”丁隐愤怒地低声吼道。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人的气势变得非常凌厉,仿佛一把饮血的刀,随时准备着收割人命,“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对谁,手下留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个新坑,《穿越之没剧本伤不起》,点击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了,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求评论,求收藏~ ☆、第二十九章 终结   第二十九章终结   从丁隐身上散出一大团黑雾,向着四周弟子袭去。白子画本就一直注意着丁隐,见他发难便挡了下来。   “你为何如此执着呢!”白子画手中剑已经待命,“今日你犯下大错,不知悔改,已经为天下所不容!”   白子画的手在空中缓慢地划了一个圆,剑在空中留下的虚影却没有散。九道剑影形成了圆环,再一圈圈增加,一共九圈八十一剑。丁隐手中做着和白子画一样的动作,同样也是出现了九九八十一剑。   一黑一白两剑阵与空中相遇,一时间飞沙走石,什么也看不见。白色的剑影和黑色的剑影相撞,两相损毁,细碎的白光和黑雾在空中混杂交错着,整个世界这剩下黑白两色。   白子画在身前幻出九道连环灵力锁,用以保护自己和其他弟子不被误伤,丁隐也幻出了灵力锁,却是只有八道。   剑阵交锋激烈而迅速,没多久功夫,两人都停了下来,这时白剑残余十六柄,黑剑犹余二十一柄。   白子画肃穆沉声道:“摆阵!”   花千骨与其余几个没有中毒的弟子立刻执了剑,踏着统一的步法,将丁隐团团围住,一个巨大的图腾缓缓从地面浮现。丁隐自然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怎么会乖乖等对方就绪。   丁隐原地回旋一周,手中剑气横扫而去,那些弟子赶忙闪躲开去,这一躲,就坏了步法,图腾也跟着消失不见。   白子画见状,飞身上前,一剑刺向丁隐胸口,丁隐用剑挑开,两人开始直接面对面地打了起来。花千骨连忙对其他弟子喊道:“继续布阵!”   其余弟子一听,又按着刚才那种步法开始布阵,这次却是将白子画和丁隐两人都围了进去。   白子画与丁隐学的都是长留剑法,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白子画的剑一招一式间都带着大家之风,而丁隐剑随心动,每招每式都带着股狠劲,凌厉无比。   百招之后,白子画竟隐隐有了落败之势。此时底下弟子的阵法已是布置得差不多了,丁隐目光一厉,一招逼退白子画,猛然发力,冲毁了大半个阵法。摆阵弟子纷纷倒地,一时爬不起来,丁隐想上前给他们补上一记,却忽听身后传来风声,未及回头,便觉一冰冷物体进入了自己体内。   丁隐只觉得体内一痛,接着就看见一截带血的剑尖从自己胸前冒了出来,丁隐转头,瞥见苏珩和他擦肩而过,向白子画冲了过去。   丁隐看见那张脸,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却只触到了衣料边角。   苏珩在两人对战时就已经赶到了,却一直没有出手,暗中隐藏,就是为了找准时机一击致命。   苏珩的这一剑,确实是一击致命,直接刺进了丁隐心脏要害。最重要的是,击碎了赤魂石。   丁隐眼中的红光逐渐淡去,他看着白子画和苏珩,眼前却闪过了另一副画面。他看到了,那个晚上,那片血红色的世界里,他拼命喊叫,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他袭击了少恭,让那件杏黄色衣衫被血染成了黑红色。   “是我,是我杀的。”丁隐喃喃自语,眼睛眨动间已经有水光闪现。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丁隐彻底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丁隐躺在地上,目光没有焦距,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白子画走到他身边,好像说了什么,但他一句也没听清。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一直回来谢谢你陪着我。你牺牲性命也想要让我活着,你的心意我明白,是我辜负了你的期待。但是少恭,如果是我,一定会带你一起离开。因为被留下来的那个人,心里面真的会很痛。   想到此处,心口又泛起一阵强烈的痛楚,不知道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过往。一口血从丁隐口里喷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脸和胸前的衣襟。   他知道,他死劫已至。他心里异常的平静,甚至是松了口气,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终于,可以结束了。   白子画看着了无生气的丁隐,闭上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睁开眼,对苏珩说:“你回去吧,有人还在等你。”   “难道你不想留我吗?”   “你我本该陌路,当日在迷雾森林救下你后没有离开,是我的错。我救你一命,你帮我一回,以后彼此互不相欠。”   这段孽缘,也该了断了。   苏珩听到白子画这话,不由怒火中烧,那些过往,真的可以一笔勾销?但他不想对白子画发火,只好忍了下来,轻声道:“我回去之后,可能有很多事要做,我需要你的帮助,而现在——”苏珩扫了眼四周弟子,说道,“你也需要我的帮助。”   “我的事我会自行处理,而你的事我也不会再插手。”   苏珩听到这里,彻底忍不下去了,正要发火,又听白子画说:“你是陈国的王,该回陈国去。我是长留掌门,该留在长留。”   苏珩愣住,低着头不再说话,过了良久才重新开口:“我明白了。我会即刻下山,回陈国去,但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白子画抬眼看向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那些都是过去了,又何必再问。”   苏珩握紧了拳,再缓缓松开,抬头对白子画拱手道:“苏某告辞。”   白子画看着苏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山门,让花千骨照顾中毒的弟子,自己则回了绝情殿。鸩水并非无解,欧阳少恭就曾经解过,只是鸩水之毒难配,并不常见,所以常人不知道而已。   白子画翻找着欧阳少恭留下的医药笔记,翻了三四本,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欧阳少恭确实是个医术奇才,除了起死回生,他几乎可以救治所有身体上的病症,只可惜,他终究,治不了心伤。   白子画让人去配置解药,救治长留弟子,自己则来到了丁隐的身前。他看着丁隐的尸体,脑中闪过无数过往的画面。   “师兄,我叫欧阳少恭,是掌门新收的弟子。”   “师兄,这菜我都不敢吃,你居然觉得好吃。”   “我叫丁隐,你就是我师兄?”   “这是你二师兄,你该叫他师兄才是。”   “师兄,小师弟不过一时贪玩,也没犯大错,就不要罚了吧。”   “我愿此生专心修道。”   “希望以仙家之力救助很多的人”   “那我们一起斩妖除魔,救济苍生。”   “师兄,替我好好照顾他。”   “师兄当真是无心无情,他死了也见不到你半点伤心。”   “……”   往事如烟,而今全都烟消云散。   白子画将丁隐和少恭埋在了一处,他想,丁隐看到,应该会很高兴吧。   不过这一切,丁隐已经不知道了。   丁隐正从一座绿蔓缠绕的桥上走过,刚才回首间,他似乎看到了少恭。   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他这么想着,一步跨下了桥。在跨下桥的瞬间,眼前所见忽然一变,他所在之处已不再是阳光充沛的绿野,而是幽冥地底。   丁隐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知道他已经死了,他会走过奈何桥,会喝下孟婆汤,会被洗去所有记忆,会跳下轮回井,让三魂七魄分离开来,只余命魂前去投胎。   丁隐一步步向前走着,前面就是奈何桥了。丁隐正想过去,却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停住了脚步。   那人本背对着他,此时却像是心有所感一般,转过了身来。那人看见他,眼里满是笑意,走到他身前,柔声说:“好久不见。”   丁隐一下子把他拥入了怀里,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少恭,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好狠心。”   “对不起。”少恭温柔地抚摸着丁隐的发丝,叹息般地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   丁隐本来想要质问一番,如今却是开不了口了,只好把话题转向其他地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恭退开了一些,看着丁隐的眼睛:“我记得有个人和我说过,要以身相许。”   少恭脸上带着些狡黠的笑意,语气三分温柔七分调侃:“既然是我的人,我当然要等他来,和我一起走。”   丁隐盯着少恭的脸看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那少恭愿不愿意对我以身相许?”   “我不是说过吗?”少恭凑近了丁隐的脸,在唇上印下一记,“君心即我心。”   丁隐按住少恭的头,加深了这个吻,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温柔,缱绻眷念。   “既然是我的人,那么即使是轮回,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好,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撒花撒花~~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